余家村不是全都姓余才叫余家村,而是因为以前村里住个有钱的大地主,他姓余。
余海棠指着村东山坳一大片毛竹林说,就是那里。
歪歪斜斜的小道延伸进林里,里头是层层叠叠的馒头坟,只有一两座立着碑。
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在坟堆里找路走。
余海棠指着左前方三个土坟道,“这就是你爷爷奶奶和你娘。”
两人跪下烧黄纸,摆上贡品。
余英男心里是害怕的,不时望一眼头顶微摇的竹叶丛。
余海棠一手揪着坟上杂草,一边流泪叨叨自己的情况……
添完新土,修葺好坟形,父女两人决定回村看看自家老宅。
是一排三间屋的青砖房,茅草顶,早已经荒废,杂草丛生。
他们没进屋,只在外面转了转。余英男怀疑自己眼花,她好像隔着门缝看到里头有个人,再定睛一看又没了。
待两人回到镇上,刘氏正在门口道边用木叉子翻晒稻草。
她擦把汗,笑道,“家里床铺不够使,晒些稻草铺再开两张床。”
她越是淳朴好客,余家父女心里越堵得慌。
晚饭刚端上手,周边街坊邻居都来看望余海棠,一番客套叙旧后,转入正题:还钱。
余海棠不赖账,请每家把他的欠债都报下数,自己先统计下,明日再结算。
王婆夹在这些人中间,一见余英男就心痛:到手又没了的四两银。
心里又酸又恨。
余英男有所感应,抬首望去,见是老熟人在歪眉咬牙,就知她的恶意,咧嘴嘲笑。
王婆此时可不怕她,对阵比赛冷笑,恨不得把上次的怨气结成箭射过去。
因有了余海棠的承诺,加上夜深,陈四一家打瞌睡要休息,众邻纷纷告辞。
晚上余英男是带着三春四春,睡在她以前的床上,两孩子睡在床尾很快就扯起了小呼噜。
陈四夫妻拆了门板和大春二春睡在堂屋的地上,余海棠睡原先的床。
次日,吃完早饭,陈四扛起锄头要去地里干活,刘氏让孩子去买肉。
二春提着空篮子回来,大声说:赖头屠夫不肯赊账。
余英男不好白吃白食,领着二春一同再去。
余海棠请陈四和刘氏过来坐下,商量他们搬回去的事。
陈四不想搬,反问表妹婿是否暂时不回来住,因昨日听他说在县城有租房。
刘氏也道:不如让她一家大小先住着,有人气养着房子也不易破败。
余海棠急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房子是他爹娘一辈子积蓄买下的,陈四一家这样住着不妥。
陈四就提到三两三的债务。
余海棠说即刻就能还,可陈四还是不想搬。
刘氏又痛哭起来,说家计艰难,还望妹婿能看在白氏面上帮衬帮衬亲戚。
余海棠一张嘴说不过人两口子,败阵出去,找女儿救援。
正巧父女打了个照面,两人一番商议,又回到屋里。
余英男道:“听我爹说当年买房子花了五十两,既然咱们都近亲,房子也旧了,就算三十五两。”
陈四夫妻对望一眼,惊讶怎么就算起房价来了。
余英男接着道:“扣去借债三两三,表舅就给个整,三十两吧,多余的钱给四个妹妹买吃穿,也算我爹的心意了。”
陈四和刘氏说要私下商议商议。
余英男也不指望他们能商议出什么结果,就坐在那里等着。
片刻后,陈四进来,道:三十两也可,不过家中无余钱,要分几次给。
余英男故作不解,“那分几次给呢?”
“每年年关还一两,若是收成好的那年多还几两也成。”
余海棠本就不同意卖房,加上一年还一两,等于白送房子,他能否再活三十年还两说呢。
双方争执不下,余英男又道:余家欠邻居的债务加一起十三两三,就转债给陈四还,剩下的十七两七钱分三年还清。
陈四不肯,他心里清楚要是接下转债,邻居们定会今年就逼他还清。
刘氏也不说话,只是捂着脸哭。
左不行,右也不行,余英男拉着她爹出门商议。
“表舅夫妻一个装傻充愣,一个热情好客想堵我们的嘴,其实就是不想还房。索性将房子卖给他人,价高者得。爹念着爷爷奶奶,不如拿钱修缮余家村的老房,圈个院子再买几亩地。”
余海棠还是不舍,这里有他和白氏的记忆。
余英男可不想这些,她自打余家村回来,就动了“采菊东南下”的心思。
买几亩地,养几只鸡,在乡下当个地主婆多好。
“爹,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房子风水不合爹的八字,不然怎会命运多舛。您看您去县里看病,离了这儿病好了,转运了。事实胜于雄辩呀!”
听女儿这么一分析,加上以往余海棠就有心结,顿觉在理。
这事还是得找镇长来。
泰平镇小,消息传的快,余家要卖房只要三十五两,都跑来看热闹。
陈四夫妻急得要命,可也拦不住啊。
黄家豆腐的小媳妇也来了,她冲余英男使劲眨眨眼,暗示她借一步说话。
余英男本以为她是得了眼病,先是不在意,待袖子都被扯着了,才明白过来。
“我娘家姓宋,你唤我宋娘子就好,我想买你家房屋,可手里钱不多。另外……”
她怯生生地小声道:“我我还想要你家做油皮的方子。”
这人胆大啊,想小鸡换山羊,只能说勇者无敌。
见余英男沉默不答,她直接说:公公黄老头太霸道,再一起住下去得上吊,她要分家出来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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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陆老板也想买余家的房,又嫌弃太破旧想压价三十两拿下。
大呆鹅觉得破房不值当,加点银子盖新房多好。
陆老爷敲敲手里扇子思考片刻,道:“那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