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群依然欢声笑语,少男们吟诗作对,争先恐后地相邀自己中意的姑娘,程北川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恍然未觉,那些声音像是离自己好远好远,取而代之的是脑海中程在的声音与方才桑予的话渐渐重叠。
他又想起了那个看似与往常一般无二的一天,程在的身体日渐消瘦,程北川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无法延缓他灵脉衰竭的趋势。
程在倚靠在凤凰花塌上咳着血,看着他一日比一日变得烦躁非凡,却是淡淡地笑了,道:“阿川,还没见过你有如此焦躁不安的时候呢。”
程北川来回踱步的身形倏地顿了下来,强忍着嗓音中的沙哑,道:“怎么可能。”
话虽如此,但程北川却没回过身看他。
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硬。
程在摇摇头,也没拆穿他,只是自顾自地道:“阿川,我死了以后,你将我埋在凤栖山后吧,那儿风景好,离阿娘也近些。”
程北川却猛地回过身,脸色阴沉得吓人,他直直地盯着程在看了半晌,便甩开袍子大步离开。
程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程公子?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桑予的声音,程北川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明,看着面前疑惑的桑予,道:“没事。”
说完,便将那盏琉璃灯塞到桑予手中,丢下一句“我不喜欢这个,你拿着吧”,便向前走去。
桑予:??
这可如何是好,本来想着买个礼物送给他,抵了昨日的救命之恩呢。
思索无果,桑予提着两盏琉璃灯,抬脚追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桑予不知为何,总觉得是因为她提着的这两盏琉璃灯。
她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想,莫不是这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忽然,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吵吵嚷嚷,随着她的走近,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一个稍大点儿的孩子带着三四个小孩子将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孩围在中间,大点儿的男孩道:“阿羊,游灯会这么好玩,你阿爹阿娘为什么不给你买花灯?”
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一盏小老虎灯,对着中间的那个小男孩看。
中间的男孩不看他,也不回他的话。
那大点儿的男孩急了,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话!我阿娘说了,不回答别人的话是不礼貌!”
另一个男孩弱弱地道:“阿羊不是一直都不和我们说话吗……”
大点儿的男孩道:“我不管,我和他讲话,他就是得回我!”
说完,便伸出手去推阿羊。
但是,他却没有把他推倒,因为桑予正站在阿羊身后扶着他。
桑予看了那几个男孩一眼,皱眉道:“你为什么要推他?你们的家长呢?”
那几个小孩子见阿羊有人撑腰,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桑予蹲下来,和阿羊平视,扶着他的肩膀温声问道:“阿羊是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阿羊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打掉她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桑予见状急忙拦住,道:“哎,你别走啊。”
阿羊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仍是一言不发。
桑予略感奇怪,难不成这孩子不是不和那几个小孩子说话,而是和谁都不说话?
她举了举手中那一盏之前说要送给程北川的琉璃灯,缓声道:“我将这盏灯送给你如何?”
这灯虽然做工不太好,但是还是具备了一盏琉璃灯该有的特质,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小孩子一般都很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阿羊也不例外,伸手便拿了那灯。
程北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但当桑予说将那琉璃灯送给阿羊的时候,他还是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在阿羊接过灯之后,便将脸转到一边不再看他们。
桑予见阿羊接了,便笑着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道:“阿羊,去玩吧,记得和你阿爹阿娘一起。”
阿羊沉默片刻,拿着灯走了。
她起身走到程北川身边,还未开口说什么,只听见程北川道:“那灯不是你送给我当谢礼的吗?”
桑予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不代表我不要。
程北川怕她察觉到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道:“我救了你,还没扯平。”
……
桑予只好道:“行,我知道了。”
这小心眼儿的男人!
二人随后又向前走去,桑予看到那摊面上写着“平芜特色糕点”几个字,顿时来了兴趣,跑过去一看,只见那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是来自平芜,商贩说,他是来自平芜与白洲交界处的一座小城,听闻白洲今年的游灯会盛大且不止局限于白洲境内,便带着摊子赶来了。
桑予听着商贩的介绍,兴致勃勃地挑选糕点,她看到了很多特色的平芜糕点,什么桂花槐粉糕、粉蒸乳酪、甜酥榆钱饼……
桑予拿着油纸包一样各打包了几块,便告别了小贩离开。
她将那糕点递给程北川,一扬下巴道:“给,答谢礼。”
程北川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嗓音掺了点儿莫名的笑意,道:“你难道忘了,这白洲的游灯会上,女子送糕点是给自己的意中人的。”
桑予伸着手臂的动作一僵。
貌似……有这么个说法,而且还是昨天刚听到的。
桑予有点尴尬地立在原地,手中的糕点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事发生的时候,程北川却突然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笑道:“不错,确实好吃。”
桑予看着他的动作,讪讪道:“对吧,我们平芜的糕点当然好吃。”
说完,便收回来自己的手,拿起一块桂花槐粉糕慢慢吃着,可是奇怪的是,明明是她最喜欢吃的糕点,为何这次吃起来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那小贩做的一定不是正宗的桂花槐粉糕。
桑予默默地想着,努力忽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