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的打开了,周乙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的人就是孙悦剑,因为他能闻到妻子身上的那阵淡淡的体香。周乙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
“周乙。”孙悦剑看着背对她的这个男人,虽然老魏已经提前告诉她了,周乙现在的变化很大,再见面很可能认不出了,但是,孙悦剑打开门的瞬间,从卧室那面大镜子里看到了现在的周乙,真的认不出来了。那个刚毅、果断、自负的男人有了另外一张面孔,这张面孔是如此的陌生。
周乙慢慢的转过身,看着卧室门口站立的孙悦剑,妻子的脸上有一行因激动而滑下的泪水。一年多没见,妻子没有多大变化,甚至脸上都没有一丝皱纹,还是那么美丽,还是那么沉着干练。
孙悦剑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和欢欣,她奔向周乙扑进了丈夫的怀里。一年多时间,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周乙,她知道那天在边境线上的分别,周乙一定是九死一生,她甚至想跟着他去赴死。但是,幼年的周家乔使她不能再鲁莽,周乙毅然决然的决定回到哈尔滨,既是为了营救顾秋妍和莎莎,也是为了她和孩子能安全的活下去。活下去,一个多么卑微的字眼,但是在白色恐怖中笼罩的哈尔滨,对很多人来说,却是那么的不可及。
那天边境线上的皑皑白雪,挡住了她和儿子撕心裂肺的呼喊,也挡住了周乙滑下的泪水。没有什么能比眼看着自己的爱人远离,而且是赴死的远离更悲痛的了。
当孙悦剑得到周乙还活着时,她真的很想立刻就飞到丈夫的身边,好好抱着他,哪怕时间停止不动,她也要在丈夫的怀里不再分开。一年来的思念,此刻化成了无数滚滚而下的热泪,在孙悦剑的脸上恣意的流淌着。
周乙伸开双手,把孙悦剑紧紧的抱在怀里,这个女人自从相识以来,他们就几乎处在奋力状态,周乙的工作不能与妻子长相厮守,他曾经无数次的对老魏说过,他的内心是非常自责的,不但是对儿子,也是对妻子。这两个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却很少在一起。但是,为了革命,为了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信仰,分离也在所不惜的周乙和孙悦剑,此时却哭的像泪人一样了。每个家庭最大的幸福不是拥有多少人世间的财富,也不是拥有多大的荣誉,而是在一起!
孙悦剑扬起脸,让周乙亲着她的脸、她的泪水和唇,想让时间静止,想让这一切停留。
“你瘦了。”孙悦剑轻声的说道,一年多来的颠沛流离让周乙原本有些富态的身体,现在明显消瘦了很多,被俄罗斯高超的整形医生整容的面部有了轻微的皱纹。孙悦剑抚摸着这张脸,闻着他粗重的呼吸,感受着爱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荡漾。
“你没有什么变化。要是在哈尔滨,那些曾经见过你的人,一定能认出你。”周乙笑着说,“不过,我不想看到你有什么变化,因为我已经变了容貌,你要是在变了,小家乔就该哭了。”
孙悦剑也破涕为笑了,她说道:“我都老了,咱们结婚快十年了,小家乔都长大了。”
坐在床边,周乙把警察局在现场失望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时候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讲给孙悦剑。然后说道:“这是你的功劳,你能通过自己的判断,把敌人的阴谋破解,然后及时的上报给市委,让敌人的一次破坏行动完全失败了。”
孙悦剑也开心的说道:“敌人是总会面临失败的,因为我们有坚定的信仰,我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老魏说顾秋妍、张平汝、董玉刚,还有几个曾经在东北的老地下工作者都来到临江了,咱们又可以一起为我们的事业战斗了!”
周乙说道:“这些老魏都没有告诉我,这是我的工作性质决定的。”
“是老魏让我告诉你的。现在,”孙悦剑说道,“我们都有化名和代号,我现在化名华盈盈了,代号眼睛,顾秋妍化名李不静,是以你的堂妹身份出现在临江的,她的代号是转角。张平汝因为在东北时一直在山上,知道他的人本来也是不多的,所以没有再起名字,他的代号是六斤,董玉刚化名董帅,代号风雪。”
周乙说道:“临江市委现在成立了一个严密的组织网络和交通体系,老魏是总负责,他领导的几个交通站,现在都正常运转,我们和代号e的同志组成一个小组,其他小组和我们的联系也是畅通的。”
“红哥是我们的主要上线和领导吗?”孙悦剑说道。
红哥就是老魏的代号。
周乙点头说道:“是的,我又想起我们在哈尔滨一起战斗的那些日子了。总算是历经磨难,我们终于再次相逢,而且还有这么多熟悉的同志在一起,共同战斗,感觉底气都非常足了。”
“我想,胜利不会太远了。”孙悦剑说道,“敌人越是猖狂,越说明他们的末日马上就要到了。这也是我们最艰难的时刻,我们必须勇往直前!”
周乙抱着孙悦剑,在她的脸上和唇上轻轻的吻着,分别一年多,他的思念太浓了,这一刻他们终于能尽情的拥抱和亲吻,而且他们终于能以夫妻的身份,在敌后的地下战线共同与敌人做生死搏斗了。周乙知道,即使遇到最危险的境地他也能勇敢的冲上去,与敌人殊死搏斗。
“家乔你没有带来吗?”周乙问道。
孙悦剑摇摇头说道:“我把他暂时留在了同志那里,这里的情况毕竟不熟,我需要咱们的儿子安全,所以只能这样做。等我们的情况稳定了,我再把他接来,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了。”
军统临江站,孟昭然正在对下属发火,他大声的对坐在会议室的几个处长、科长、队长等喊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为什么要让警察局这帮笨蛋抢先了?难道破获共党的地下组织不是我们的主要职责吗?你们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忙着安顿自己的小窝吗?”
没有人敢在此时回答他的问话,一个个都默不作声的坐在桌子前。
孟昭然缓了一下口气说道:“当然,这不怪你们。临江站在日本的破坏下,基本上失去了建站能力,委员长让我们重新建站,就是看你们都是党国的精英,也是戴老板非常信任的人。所以,他才让我在总部挑选。我对你们是信任的,但是这样的事情不能一而再的发生,那样,对我们今后任何人的日子,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