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监狱在城外。
上回是白凤轩陪着他来的。
这一回是齐修。
齐修的手还缠着纱布,不方便开车,沈怀景又不愿意别的人跟着,便自己开了车。
齐修陪着他进了监狱,监狱长亲自来接的,态度极为恭敬。
经过昨天周家宴席上的那一幕,谁都知道沈怀景如今是白凤轩的新宠,当然是得讨好着,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吹了枕边风,自己没好果子吃。
监狱长把他们带到会面室,还是上回见的那个房间,齐修站在门外,“沈少爷,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沈怀景点点头,进屋就看到陆昭文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只不过,陆昭文的脸像是被谁打了一般,鼻青脸肿的。
“这是怎么了?”沈怀景心下一惊,三两步到了陆昭文身边。
“没,没事。夜里起来方便,摔了一跤。”
陆昭文有意别过脸去,不想让沈怀景看。
沈怀景自然是不相信夜里摔跤摔成那样的,明明就是让人给打的。
他前不久才跟人打过架,他知道打架之后留下的伤痕是什么样的。
“谁打的?”他问。
“没谁打,就是摔的。”陆昭文坚持。
“姐夫,你对我也不能有一句实话吗?”沈怀景微怒。
“小景,真没事,就是摔的。你好好的,总往这里跑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说了半截,陆昭文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这一回,倒是没有人在门口守着。
但是,他仍旧压低了声音,“你好糊涂啊。那白凤轩,就是个疯子,你跟他在一处,就是与虎谋皮,你会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占不到半点便宜。他恨着我们,恨着沈家,更恨着父亲,他怎么会对你好”
“他为什么恨父亲?”沈怀景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他”
陆昭文一时语塞。
“父亲对他做过什么?”沈怀景再问。
陆昭文不言语。
“姐夫,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光让我走。我能走哪里去?这是白凤轩的地盘,我走得出去吗?
你要不想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父亲到底对白凤轩做过什么?”
陆昭文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几天前,白凤轩来见过他。
白凤轩一句话没说,直接就给了他几个拳头,打得他眼冒金星。
之前,他的脸肿得像个猪头,如今算是好了些。
他不想让沈怀景看到他这副样子,但想与不想,都不是他能做主的。
白凤轩为什么打他,他不知道,但他觉得跟沈怀景有关系。
白凤轩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是警告,还是威胁,他都只能自己去猜度。
“他他当年来家里提过亲”
提亲?
沈怀景愣了一下,八年前吗?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
“什么时候的事?”他赶紧追问。
“就是父亲把他赶走没多久,他就来了。还带了他家的一个姨娘,不少聘礼。当时父亲在气头上,就打了他”
陆昭文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
原来,他在码头那天看到白凤轩拄着拐,瘸了腿,是被他父亲给打断的。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沈怀景的声音冰冷起来。
“父亲不让。再说了,让一个男人上门提亲,父亲恨不得杀了他,怎么可能告诉你。而且,你当时跟他又”
直到今天,陆昭文似乎都认为自己这个小舅子,当年跟白凤轩是有那么点意思的。不然,那小子怎么可能带着长辈来家里提亲。
“父亲把你写的信扔给他,说他要再敢出现在江城,就要了他的命”
陆昭文的话震撼着沈怀景,他根本不知道,在那天之后,他被关起来之后,他被鞭打,被罚跪,被误解之后,白凤轩这个始作俑者经历的事比他更惨。
“他真的恨父亲。恨父亲打断了他的腿,也恨父亲把你送出国,他曾经跟父亲说过,他会让父亲后悔的。
原本,省城的那几个铺子做得很好,也因为白凤轩,父亲不得以把铺子给兑了出去。
后来江城被白家军拿下,白家军进城的第一天,白凤轩就带人到了家里,我虽不知道他跟父亲都说了些什么,但打那之后,父亲就常常长吁短叹”
陆昭文说着早已经过往的曾经,沈怀景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事,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白凤轩对他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气他当初说了那般绝决的话,气他没能留下来。
原来,白凤轩还有伤筋动骨之痛,有各种谩骂和侮辱之恨。
沈怀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些过往都是因他而起,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真的勾结土匪吗?”沈怀景吐了口气,问了句跟前面内容不相干的话。
陆昭文看着他,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低下头去。
“姐夫!”
陆昭文一直低着头,不言语。
沈怀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声音清冷,“姐夫,小元还等着你出去,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家,你就不想小元吗?”
沈怀景打了张怀柔的牌,陆昭文自然有些动容,但也没有抬头,低低地道:“告诉你姐,好好带着小元,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小元,让她别等我了。”
都这样了,陆昭文还是只字不提。
沈怀景轻哼了一声,“姐姐听不到你这些话了。”
陆昭文猛然抬头,眼里写满了惊慌,忙抓住了沈怀景的手,“你姐姐怎么了?”
“姐姐”沈怀景轻笑,“姐姐死了。”
沈怀景的话像是一枚炸弹,瞬间就把陆昭文的脑子炸得稀烂。
“不,不,你骗我。你姐姐怎么会,怎么会”他喃喃自语,不停地摇着头,然后双手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