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轩的话自然不是吓他,说的不过是可能存在的事实。
沈怀景微微捏紧了拳头,姐夫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现在,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码头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突然一声枪响之后,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沈怀景被这突然的枪响惊得身子一颤,白凤轩侧头看他,“这就怕了?不应该呀,你面对那些杀手的时候,挺镇定的,枪枪命中,可不像是听到枪响就害怕的人。”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码头跪着的刘老二身上,人还没有死。
刚才那一枪不是枪决刘老二的,但刘老二已然吓惨了,哭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挣扎之中,跪着的下边湿了一片,显然是给刚才的枪声吓尿了。
“刘家的人,没一个有出息的。瞧瞧,多脏啊”白凤轩阴阳怪气,沈怀景默默回头看他。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笑意,恍然间,沈怀景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是,他又觉得,弄出这么大动静,可能吗?
他想得到什么?
一连串问题在脑子里崩出来,最后终结是落在了白凤轩与他父亲死这件事上。
白凤轩这样的心计,会做那种让人一眼看穿的事吗?
况且,他到江城两年,要跟父亲和姐夫算账,不用等两年那么久。
他正走神呢,听得下面有人大喊一声,“时辰到,准备行刑!”
搞得跟古时候午门处斩一样。
被捆缚着的刘老二哪听得这话,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一大串,尿也尿了,哭也哭了,喊也喊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目光在四下搜寻着,像是在搜寻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举枪!”
又一声喊。
众人都等着来一个血溅当场。
刘老二慌得大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不是我”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枪口已经对准了他,而且还是三支枪,像是给他上的保险一样,保证枪响之后,一定死透透。
“白团长,白凤轩,我说,我说实话,不是我的主意,不要杀我”
他正吼着,那指挥发枪的白旗已经落下,几乎就是刹那之间,另一个声音响起,“枪下留人!”
沈怀景看向声音的方向,一个身穿白家军军装的中年男人冲到了前面,挡在了刘老二跟前。
“三少爷,我是陈力,大帅有令,枪下留人!”
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喊着,仿佛料定了白凤轩就在码头。
众人见状纷纷回头,像是也在找寻着白凤轩。
“走吧,戏也完了。”
沈怀景回头,就看到白凤轩的背影。
原来
杀人什么的,都是一场戏呀。
沈怀景掌心微微冒汗,这样的白凤轩,他拿什么跟他斗。
不管父亲的死是不是白凤轩的手笔,他这点斤两在白凤轩眼里,都不值一提。
沈宅。
前厅里奉了茶,白凤轩穿了件青色长衫,胸口处挂有怀表链子,怀表则塞在长衫里边,靠近心脏的位置。
翘着的二郎腿看似悠闲,连那黑色皮鞋也擦得一尘不染,锃亮锃亮的。
手里的青花茶碗做工精致,虽是出自己民窑,但也是民窑里的上品,他只是轻轻拨弄着碗里的茶叶,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陈力坐在那里,有些局促。
这陈力虽然是白大帅的左膀右臂,跟着白大帅一起打的江山,哪怕是在白大帅面前也不会这般。
但白凤轩不一样,因为没人知道白凤轩想什么,下一步要干什么,这才是让人心头发怵的地方。
“凤轩,我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刘家的事。刘家是江城大户,真要拿了刘家开刀,以后这江城,恐怕就得乱局丛生。
不管是为政的,还是为商的,对你或是白家军自然是既怕又恨,明面上不敢跟你对着来,但背地里阴你,你防不住。
白家军这些年打下这点地盘不容易,大帅年纪也大了,想过几天安稳日子。早晚,这些地盘都是你们兄弟的”
陈力已经喝了半碗茶了,他这说客不太好当。
主要是眼前这位,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陈叔,一个刘家,还不至于让白家军动刀兵。老头子多虑了。”
白凤轩到底也没有喝上一口茶,把那青花茶碗放下,目光落在陈力脸上,“陈叔,你比老头子小一岁吧?”
“是啊,大帅虚长我一岁,过了年,我也五十五了。想当初,跟着大帅闯荡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挺年轻的,这也没几年人啦”
陈力似乎有点感慨。
“陈叔,你亲自走一趟,不就是为了保住刘老二的命嘛。我呢,给陈叔这个面子,刘老二可以不杀。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然,以后谁都敢在我白凤轩的头上动土。另外,我还得跟刘家老爷子聊一聊。”
陈力没想到白凤轩这么容易松口。
他虽是带了白大帅的命令来的,但白凤轩又不是没有抗过命,真要不认那白纸黑字,他还真没办法。
更何况这一回是人家想杀他,他就算再多杀几个,也说得过去。
“行,这事你做主。”陈力也松了口气。
“陈叔一路辛苦,先休息休息,晚上我给陈叔接风、”
白凤轩没让陈力住在沈宅,而是在外面的客栈给陈力订了上房,罗天逸亲自安排的,无一不周到。
沈怀景没下楼,大概的结果他能预想到。
中午的时候,白凤轩出了门。
沈怀景打听了一下,齐修说白凤轩是去刘家了。
去刘家干什么?
也对,不杀刘老二了,总得敲一笔。
钱吗?
大概是这样吧。
毕竟落霞镇一战之后,江城的商户都被敲了一笔。
晚饭,白凤轩也没有回来。
沈宅里显得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