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夺眶而出,沈怀景自己也没想到。
图元良更是始料未及。
他挥了挥手,胡琴声停了,谢小楼也停下了唱词,原本满是情绪的脸,此刻回归正常。
谢小楼看向沈怀景和图元良,旁边则有人示意他先退下。
谢小楼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但刚刚好像是沈怀景哭了。
沈怀景为什么哭?
被这出戏感动了?
谢小楼想不明白。
沈怀景侧过头去轻拭眼角,片刻之后,才回过头来,“又让图军长见笑了。”
“看来,谢老板的戏确实太好,都把枪械官给感动哭了。”
沈怀景吐了口气,“谢老板的戏确实好,不然,怎么能是江城名角呢。就算是到了省城,谢老板一样是角儿。只是”
说到这里,沈怀景顿了一下,“图军长也不是外人,说与图军人听,我也不怕丢人。当初,我被父亲逼着去留洋,不是父亲想让我开阔眼界,也不是想让我有多大的学问。
他只是只是因为凤轩亲了我,还让我姐夫看到。这事,让我姐夫给闹得府里人都知道。
父亲觉得丢人,也觉得我再留在江城或是省城读书,早晚让他抬不起头来,所以赶紧把我给送出去。
他觉得,只要把我送得远远的,我就不会喜欢男人了。当然,他可能还觉得,就算我喜欢男人,要跟男人搞在一起,在国外也丢不了他的脸”
图元良静静听着,沈怀景边说这番话,边给自己倒上了酒。
白酒很烈,但这一刻的心情之下喝,似乎正好。
“可是”沈怀景喝了一口,烈酒下喉,又苦又辣,他的脑子里闪过白凤轩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等他的那八年,日思夜想的八年,还有那写满相思的日记本。
他心疼了,他也嫉妒了。
他的心情有点乱。
“其实,我那时候觉得很冤枉的。我不喜欢男人,至少当时不喜欢。我拿凤轩当兄弟,想做一辈子兄弟的。
我也恨过凤轩,恨他亲了我,恨他对我存了那样不干净的心思,更恨他害我被父亲打,被父亲强送去国外”
又一口烈酒下喉,他朝图元良笑了笑,“那八年,我一直恨他,至少从前我那样以为。但刚刚,看到谢老板的时候,我就嫉妒了。
他太漂亮,在我离开的那些岁月里,是他陪着凤轩的。其实,我也知道,凤轩没碰过他,但我还是嫉妒”
“图军长,你大概不太明白这种心情。我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可那么个漂亮的人儿刚刚上前那一刻,我居然想划了他的漂亮脸蛋”
直白又真挚的性情流露,沈怀景就像是把自己的心都彻底给剖开了一般。
那样摆在了图元良面前,既不怕丢人,也不怕别人嘲笑他。
他就是吃醋了。
“我想,我真的是个很坏的人。刚回江城的时候,明明是我求着凤轩的,却对他没有一句好话,尽是埋怨,尽是仇恨。
但凤轩,他真的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所以,哪怕谢老板多惦记他半分,我都不喜欢”
“图军长,我其实不是个善妒的人,真的”
眼泪滑落得比他想象的要快,也不知道是情绪始然,还是酒的关系。
“我就是才发现,在法兰西的八年,我那么那么的想念凤轩”
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
沈怀景的脸已经红得像抹了胭脂一般。
图元看着沈怀景的真情流露,最终安慰了一句,“枪械官,都过去了,你们现在很好,以后应该也会。”
沈怀景抹了一把眼泪,赶紧给图元良倒上了酒,又给自己满上,拿起杯来,“图军长不,图大哥,谢谢你这杯我敬你。”
图元良心想,谢我什么?
总不能谢我拿谢小楼把你给弄哭了?
但酒还是要喝的。
整杯酒下肚,沈怀景还打了个酒嗝,“图大哥,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就跟凤轩说,绝对不给大哥添乱。大哥但凡有需要,招呼一声就是,我家凤轩不是不懂事的人。”
哭也哭了,真心话也说了,借着所谓的那点复杂心情,还不忘表态。
反正这顿饯行宴,两个人吃得各有收获。
沈怀景离开图公馆时,还是图元良派了车把他送回去的。
齐修在车上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忍着回到住处,替沈怀景弄了热水洗了澡,待他清醒些了,才问道:“景哥,怎么喝了那么多,是图元良不让咱们离开江城吗?”
沈怀景这会儿的酒劲也散了许多,脸虽然还有点红,但脑子倒是无比清醒。
“没有。收拾好行李吧,明天一早就出城。”
沈怀景倒是真有点累,往那床上一躺,就想睡觉。
他昨天专程去了一趟揽月阁,就是想足够了解图元良这个人。
揽月阁负责在省城这边收集情报,所以,对于第九军军长了解得也很细致透彻。
图元良是个重感情的人,但图元良也是个头脑无比清醒的人。
第九军坐镇省城,图元良虽然是一军之长,权力很大,但他这个位置也不那么好坐。
按揽月阁给的信息来看,是上面觉得白家军的势力膨胀太快,图元良如今能做的,要嘛灭了白家军,要嘛收服白家军。
若是前者,第九军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算是真的赢了,第九军也一定损失惨重,那么图元良的下场不会比胡老三好多少。
战乱年代,你没了兵,那就没了权,没了势力。
若是后者,大概也够呛,所以,他今天表态的那番话才是重点。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一行人就准备出城。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方瑜和图元良都在城门口等着。
图元良改主意了?
沈怀景心头一紧。
难道昨晚那一出,白演了?
他多真挚呀,多走心呀,多情真意切呀。
这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