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如今的气氛算得上糟糕。
先是第九军战败,之后又是疫病。
害怕疫病像江城那样蔓延,第九军和政府那帮人是花了不少力气的。
但是图元良在自己家门口让人打了黑枪。
虽然人还没有抓到,但省城已经有了传言,都说是白凤轩派人干的。
第九军与白家军打了几场仗,已经成了死敌,白凤杆要弄死图元良,那是再正常不过。
还有人担心白家军会挥师省城,毕竟第九军重创之后,如今也是好机会。
反正,乱七八糟的传闻不少。
打黑枪的人还没有抓到,图元良为了这个,几乎天天都在发火。
省城的大街小巷都让第九军和警察局翻了个底朝天,但还是没有抓到人,谁的心里都有火。
图老太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方瑜,之前方瑜还昏睡的时候,老太太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
因为是方瑜替图元良挡的这一枪,老太太也没少埋怨儿子。
说他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再添战火,不只搭上第九军将士的命,还让江城那么多百姓也陷于水深火热。
所以,如今遭了报应,让人打黑枪,还连累方瑜差点把命给丢了。
图元良本来就是孝子,母亲的埋怨他自然不敢为自己争辩半分。
而且,方瑜这件事,他确实有亏欠。
如果不是方瑜挡了那一枪,子弹会穿过他的心脏,现在他都已经是死人,大概都臭了,开始让虫子鼠蚁吞食血肉。
“姑妈”
方瑜的声音虚弱,老太太抹了把汗,赶紧凑上前去,“要什么,跟我说,你别动。”
“姑妈,我没事。”
“还没事。你看看,这嘴唇上都没有血色,流了那么多血,姑妈都以为你你要是有什么,我以后去了地下,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我的娘家人,也没别人了,小瑜,你不能这样吓我”
老太太又哭了,图元良在走廊上听到动静,立马跑进来。
“姑妈,我真没事。我是医生,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现在还活着,那就死不了的”
“呸呸呸。不许说那个字。”
方瑜虚弱地笑着,目光扫到了图元良的脸,叫了一声,“表哥!”
“你来干什么?这都几天了,连个凶手都抓不到,你还是第九军的军长,什么省城的土皇帝,我看你是过了几天好日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老太太见到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图元良没言语,默默站在一旁。
“姑妈,我想跟表哥说几句话。”
她的意思是要让老太太走,老太太也不傻,自然听得懂,只是老太太心疼,“你还伤着,少说话,好好养着。”
“我知道,姑妈。”
老太太出门前还狠狠瞪了图元良一眼。
门,被关上了。
图元良知道,方瑜要跟他说白家军的事。
但现在,他不想聊这个。
他现在都想找几个人跑去江城,也给白凤轩打黑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瑜,我不想骗你,我跟白凤轩,只能是死敌。有没有江城这两场仗,我跟他都做不了朋友。”
方瑜叹了口气,“表哥,我没那么天真。仗都打了,双方都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做朋友,你又不是胡天瑞”
胡天瑞是被白凤轩打服的。
虽然是打服,但在外人看来,还是不太能理解。
毕竟,胡天瑞都让白凤轩逼到啥份上了。
只是每个人要的东西不一样,选择的路自然也不一样。
图元良不是胡天瑞,他也做不了胡天瑞。
但其实,做胡天瑞也没有什么不好。各人的选择罢了。
“那你想说什么?”图元良看着脸上没多少血色的方瑜,心里满是内疚。
“表哥,我替你选一条路吧。”
方瑜这时候说这个,图元良确实很意外。
他怔怔地看着方瑜,方瑜惨白的脸上添了些许笑意,“表哥想在省城自立门户,如今怕是不行了。我能看出来,他们也能看出来。
按说,你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帮人,本来也成不了大事。成立政府也好几年了,除了天天争权捞钱,没干过什么人事。表哥与他们不同,我知道。”
方瑜觉得躺着说话有些费劲,主要是她这几天都躺着,骨头都给躺软了。
她想坐起来,图元良不让,怕拉开伤口。
“表哥,没事,你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躺着太难受了。”
图元良很小心地扶了她起来,又拿软枕给她靠着,生怕她压着了伤口。
“你跟白凤轩成了死敌,就算白凤轩现在没有精力挥军省城,但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表哥该给自己找个帮手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图元良似乎明白过来。
他这个妹妹,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医生,应该还有另一重身份。
说实话,图元良不喜欢。
也不太能接受。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看着方瑜的眼睛。
“回国之前。”
“这就是你突然改主意要回国的原因?”
“这个世界已经破破烂烂,总要有人修修补补。我没能力持针,但想做其中的一截线。哪怕只是补上一小块,我也觉得对得起这个国家。”
“天真!”
图元良脱口而出。
“我知道。天真没什么不好,至少梦想永远璀璨。在国外那么多年,见多了生死,也见了战争的创伤。他们哭泣,不是因为死亡,不是因为受伤,是因为家被毁了。我想守住我的家,也想守住我的国。我没那么多雄心壮志,只想为我的家我的国,做一点我能做的事。”
图元良现在后悔送方瑜去法兰西读书了。
那样一个国家,都说浪漫。
但法兰西教会她的,却是这样的浪漫。
太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