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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段乞宁在金架床旁踱步,她披着一层浅薄的罩衫,收拢领口于胸,掀起淡淡的香味。

而郎中坐在床侧替崔锦程诊疗,神色紧绷。

一时间房中气氛紧张焦灼,段乞宁默不作声望着铜镜。

按照规矩,侍奴半夜会见外女终归是不妥的,段乞宁特地将床帐放下,遮盖住崔小少爷的人影,只从琉璃纱帐中堪堪伸出一截手腕。

郎中的白丝帕覆盖在腕间,就这样隔着丝绦会诊。

碍于外人在场,崔锦程即便疼得难受,还是咬牙维系身形,不至于叫手腕颤抖得太厉害。

段乞宁总觉得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比如经典台词“治不好拉下去陪葬”,可那郎中似乎根本就不用她威逼,自个儿就已经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望向她的眼神更是躲躲闪闪,见着她就跟见到阎王爷一样。

段乞宁不禁想问:她有这么可怕吗?

“如何?”

郎中迅速收手,起身,同样也在如何称呼崔锦程的问题上卡壳,索性笼统地道:“段少主,小公子这是胃疾,近日饮食不规律所致,饿久成患。在下这就去开药方,段少主差人每日按药方服用二次,并以流食养胃,三日即可好转。好转之后,也切记莫要再让小公子饿着了,抑不可大荤大油,吃食上还需素雅为主……”

段乞宁板着脸,郎中无法从她的神情来辨别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的份量。但区区胃疼,就能让女人半夜给男人请大夫,想来应是宠爱的。

起码郎中在晾州城从来没听说过哪家少主会大半夜让外女进院诊治,尤其是这个从前男人被玩死了喊她去收尸的段府。

郎中委实对这个段大少主怕得很,本来在家睡得香香的都不想来,奈何段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段乞宁不知郎中心中所想,应了一声,唤多福多财跟去开药方。

郎中才迈一脚,回头望了眼那满是鞭痕的手臂,又斗胆转回身去:“段少主若宠爱夫郎,莫要再动粗了,这位小公子天生寒体,身子骨单薄,需得好好温养。即便要行房中之乐,也应用香油润泽,不可单刀直入,伤及根本。”

段乞宁:“……”好好好,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中医。她以为那些伤是她弄的?谁他爹的这么变.态?

郎中看她的目光犹如看瘟神,段乞宁就知道这事说不清,闭上眼把人打发走。

烛火明明灭灭,半透的床帐里是少年缩在一起的身影,段乞宁的睡意也被这遭搅得七七八八,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躺回去继续睡还是看他胃疼在床上打滚。

她在心底啧了一声:别人的老婆养起来就是麻烦。

很快多福回来复命:“少主,方子开好啦,明日送到府里,明早奴喊药房煎药!”

段乞宁:“不是留了一帖的计量?辛苦女使轮流熬一下,府里可还有吃的?”

多福当场拉下脸:“回少主,膳房的哥哥们都歇下了,这个点再唤他们怕是不妥,再过两个时辰又得早起做早膳,少主想吃什么还是让小厨房做吧。”

总不能为了这个侍奴让小厨房大半夜地去给他开火吧!不能吧!多福心道。

“那你吩咐小厨房,让他们熬碗白粥,”段乞宁道,“明日给大家发赏钱。”

多福听到前半句脸都绿了,“赏钱”才令他缓和些,可是转头又钻牛角尖:少主居然为了这个侍奴给大家发钱?

少主院里的几个下人一半被差去熬药,一半被差去熬粥,两拨人凑一起嚼舌根,说什么“新来的侍奴架子大”“不是夫郎命一身娇夫病”“倒贴的床奴真当自己是主子”……

下人们怨气颇深,等到后半夜粥和药端来,段乞宁已困顿得不行了。

她让下人们把东西搁置在床头柜上,转头就离开了自己的闺房。

今夜那床就让给崔小少爷了,她去睡才收拾好的明月轩,也顺便记一记府里的路。

夜已深,室外的雪安静地飘落,坠落段乞宁微卷的发尾。她外头披了件带毛的大氅,雪花全都落在毛绒绒的领口,化为冰晶。

多财在前面带路,他虽和多福一样刚来段府没几天,但胜在老实心细,很快就能将府里的路熟,七拐八拐地将段乞宁带到。

明月轩这处僻静,离她的主院不远,比邻温泉,是以寒冬腊月都氤氲着一层蒙蒙水汽,就连这里的梅花都开得比别处娇艳些。

段乞宁无心赏花,打了个哈欠踏上台阶,多财则倾身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大氅。

推开明月轩大门的那刻,她才切实得感受到胳膊后背上的疼,崔锦程的那一口和挠痕真是后劲十足。

“看起来是个无害的,没想到牙口这么好。”她嘀咕一句,木门吱呀呀地打开,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药酒香。

就当段乞宁惊疑这个味道的时候,她瞥见床头熟悉的身影。

多财自是也见到了,不知想到什么,耳朵和脸唰的一下全红了,他羞赧地低下头关门,逃得远远的。

明月轩内,床头架上点了一盏昏昧的烛火,门窗遮掩得并不紧实,几抹寒风从夹缝中钻进,将那床头烛火吹得恍恍惚惚,连带着光线都明暗交错,却将榻上那个男人的后背肌理映照得紧致诱人。

段乞宁屏息挪动脚步,男人全神贯注在拔箭和处理伤口中,完全没有觉察的意思。

微弱的烛光照亮木板地,那里有断裂的箭尾和殷红的血迹,几条染脏的白绫散落。

他脱掉了上衣,露出宽阔的肩膀,上衣就卡在劲瘦有力的窄腰间,屈膝坐在床榻边缘,背对着段乞宁。

随着他抬手的举动,后背的肌肉紧绷,凹陷的线条硬朗清晰,让段乞宁不禁心里发痒。

男人手持匕首,正挑着左臂伤口里碎裂的木屑。左拳被他紧捏,因为用力,手臂上的青筋蜿蜒浮现,彰显一种力量感。

疼痛却让他蹙起眉,额间遍布冷汗,偶尔也会溢几声低沉的闷哼。

他绷着呼吸,喘着粗气,段乞宁弯唇,故意踩响一步。

男人手中刀刃一钝,划在了血肉之中,可他没顾上那一瞬间的疼,而是收刀起身,跪地道:“属下参见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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