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忻州来逃难的百姓也不少,城中千万要安置妥当才好。”“我办事有什么不放心的,娘子不信自可亲去看看,都寻了屋舍住下了”,郑禹衡拿过石隽的信,看不出个所以然,“石校尉行不行啊,别是他自己没信心,尽在信里夸大其词了。”况方抬起眼皮凉凉瞥了他一眼,“石校尉的本事咱家心里有数,不劳郑司马操心了,北边一开战,涌进城中的百姓一日比一日多,郑司马自己也要打对些。”
“我是好心,罢罢罢,我不说话了。”
况方冲他虚笑了笑,将信收起,向宋照明道,“我们和季将军,总有一边要碰上突厥主力,娘子也别太过为难自己,战事难测,咱们又远在千里之外,把能做的做好便好。”“季将军?季将军不是也去了代州吗?“郑禹衡点心吃到一半,碎渣落在地上也顾不得管,瞪起他一双水珠一般的大眼,在两人间打量,“你们到底急些什么?”
“季将军去代州只是障眼法,实际他领兵去了朔州”,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宋照明看着他,解释道,“此战若能直上云中,打哥舒哲布个措手不及,三四年间大概都不会再兴战事。”
“若能?若能!你们真是有病!十成十的胜利不要,去搏什么′若能!"郑禹衡手里的东西全放下,站起来绕着他俩踱步,“我说你们在愁什么,好啊,竟全当我是个傻的,这么大的事,况公公,你可是监军,你竟也同意?”
“哪里来的十成十的胜利,突厥知晓咱们要打雁门,早置了大军等着,当今之计,唯有出奇制胜”,况方好言相劝,“况且……内鬼之事此时还不能透露,他截住话头,“不论敌军主力在哪,我们皆可两面迎击,令其左右支绌,季将军进可冲击云中,退可绕后回援,我自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啊。”见郑禹衡面色不好,况方惯会和事的,语气落了,又持下人礼赔礼道歉了一番,可郑禹衡仍不领情,后几日均未来府衙点卯,宋照明有心想寻他,也脱不开身。
太原作为河东道首府,这些日子接收了太多由北至南避战的难民,城内鱼龙混杂,小偷小摸不断,不安定得很,宋照明一介女流之身,不便出面安抚,全赖郑况二人,可他们俱是生面孔,遇上向来为非作歹的,也有些镇不住场子。这日宋照明晨起后,便在府衙内安排这半月的城防,等了许久,也不见况方和郑禹衡,她喊了绾风去问,府内小斯都说一早就没见二人,皆不知去了何处,刻漏一滴滴滑落,眼看已近中午,她欲上门寻人,却被门外的吵嚷声惊了一跳。“娘子!你快去看看罢!城中有人哗变!绑了郑司马正要个说法呢!”
大大大
回程时,前夜的酒散了,又冷静下来,宋照明前半生颠簸之至,而自己也有必须完成的使命,未来刀光剑影,成王败寇,他一人担着便罢了,不忍带宋照明同往。宋照明刚在这里落脚时,曾聊起未来的规划,那时宋照峒只把季息当外人,说了些只求安稳度日,虽有复仇之心,无反击之力的瞎话,这些日子以来,宋照明虽在帮他时尽心尽力,却回避复仇之事,最近更是远着他,大抵对他的图谋有所觉察,不想被搅进来罢。
宋照明最初未对季息说明自己复仇的心思,是因双方还不了解,后来熟稔后亦未明说,是因为自己的敌人恐怕是当今圣上和权倾天下的几人,季息面对敌人时虽诡计百出,但拳拳报国之心人皆可见,加之西北连胜,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她不希望自己的诉求使季息陷入忠义难两全的境地,也不希望季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陷入危险的境地。
季息在回程路上思来想去,眼前不时浮现出宋照明的样貌,才发觉点点滴滴,早已刻骨铭心。宋照峒清丽柔弱但倔强坚强,眼睫垂下,更显双眼波光潋滟,眉尾上挑,好似要斜飞入鬓,眸如春江水,眉似群峰聚,唇时常抿着,似透出不豫神情,嘴边却嵌着两个细巧酒窝,娴静时似嗔似喜。季息回来看到宋照明之前的风寒还未全好,他此次深入大漠,袁鸣宇亦随军,府中多仰赖宋照峒勉力支撑,殚精竭虑,脸色竟是比出发前还虚弱几分。宋照峒经此一难,本就气脉虚浮,若是跟着自己枕戈待旦,风霜刀剑,怕是更好不了了。只因自己的爱慕就毁掉宋照峒本可以过上的安稳人生,这爱慕反倒害了她,自己原是盼着她好的,却变成了她的危险之源。另一则,此时于公自己是宋照明的上峰,于私宋照明一行人的身家性命,往来通信都捏在自己手里,若是此时表露,不免有挟恩图报之嫌疑,更恐宋照明是因惧他才允他。待郑禹衡来后,二人之间的形势越发令人捉摸不透。郑禹衡不知宋照明身份,只当是北地女子,恰逢季宋二人刻意相互淡着,顿感自己是那识美人的英雄,代入了拯救者的身份,居高临下以一种恩赐的态度对宋照明频频示好,出言不逊,声称若宋照明跟了他,可将其带回京城绝不让其做外室,定会纳入府中。
季息自己对宋照明从来是尊重爱惜的,即便不能表明心意,但也决不允许他人欺辱她,于是在宴饮时维护宋照明。烈性如火的小将军因为顾及心爱之人的清誉和生活小心翼翼,诸事看淡一心复仇的贵女却搭上未来主动出击。宋照明建议远行军,绕道匈奴后方,给予大利城的主力大军和粮草沉重一击,季息率领大军本想劫掠粮草。但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军情被贵妃一派所知,他们想借匈奴之手杀死季息,因而向突厥泄露了这一消息。没想到,突厥并未像他们所期待的直击中军,而是抢掠了前线的朔州,待季息和宋照明赶回时,城内已是一片狼藉。
季息率军直捣大利,却因贵妃一派借郑禹衡的无心之举,察觉季息到与姜家间的强关系,他旗下的首席谋士袁鸣宇正是姜维桢旧部,又在梁鹤颀处侍奉多年,于是想借突厥之手杀掉季息,却因消息错误,误以为季息在朔方,突厥首领遍寻不到后,以季息隐藏在朔方城中的接口,将朔方屠城,车轮以上的男子均未放过。
突厥带着物资和美貌女子扬长而去,冬青也被裹走,全城被屠,城内寂寂无声。
这之后宋照明和季息等人策划了云中之战,兵分多路,借关隘之险,河水奔流,将匈奴一力歼灭,季息带人追击一百余里,将匈奴赶出关前一带。
实际上,季息回城前已近一周都了无音讯,边境寒风挟着冰雪,雪落在草叶上,宋照明在城楼上都能闻到血气。宋照明北上前,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寒风,汴京虽冷,可富贵的人多了,家家点炭盆,连北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