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祁云昭踩着一地夕阳的余晖一路回到瑜王府,此时的王府应当是空空荡荡的,除了侍从和侍卫一个人也没有,祁云昭站在府门口叹了口气,仰头便看见了府门上高高悬挂的已经褪色了的灯笼。
此时的灯笼只是很普遍的六角宫灯,远没有梦里的花灯那般精致耀眼,他站在原地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抬脚往府内走去。
一回到书房,他就看见陶景言坐在他的凳子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一本《世说新语》看得津津有味。
祁云昭回头把门关上,直到走到眼前了,陶景言才抬眼看他。
“你怎么还没走?”
“我回了趟家,又赶回来了。”陶景言把手上的茶盏放下,起身要给祁云昭让位置,祁云昭见状把人摁下。
“你坐着就是。”
陶景言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他手背上的烫伤,祁云昭赶紧将袖子放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只是想要过来问你事情。”陶景言见他并不想多说,所以也没有多问,继而说起来正事,“ 今日我姐姐回府,同我说柔妃娘娘有孕,你知道了。”
祁云昭“嗯”了一声。
“我并不了解柔妃娘娘,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柔妃娘娘,名唤季柔。”祁云昭缓缓开口,“三年前十八岁,顶了季家的名额入宫选秀,三年来陛下恩宠有加。”
“姓季啊,可我记得季相好像没有适龄的女儿。”
“她自然不是季相的女儿,她是季相的外孙女,她父亲入赘季家,原本她应当姓韩的。”
韩这个姓氏也很敏感,因为当朝太傅也姓韩,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很离谱的联想,陶景言安静地听着祁云昭接着说:“当朝太傅韩齐你可曾见过?先太子恩师,也是一手将我教大的老师。”
陶景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他科举中第之前,家中曾有一位发妻,淮南农妇,从小家中定了娃娃亲,幸而夫君是一位读书人,于是平日里就是农妇出去劳作赚钱,韩太傅便认真在家中读书。”
陶景言说:“ 这若是科举中第,明媒正娶,再给那个夫人请一个诰命,可谓是一方美谈。”
“正是,只可惜美谈往往只出现在戏文中,你是知道的,农户出身,中了举人顶多回家做个举人老爷,但若是真想在金銮殿内闯出些什么名堂,只有学问也是行不通的。”
宋知绸不正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所以他被人榜下捉婿,娶了当时定国公家的嫡女。”房内跳动的烛火照得祁云昭的侧脸忽明忽暗,他低声说着:“只可惜原配在淮南老家等了许多年,她也不是没想过上京寻夫郎,但是韩太傅上京没多久她就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了,肚子中的孩子正是柔妃的生父。”
“其中细节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后来那人走上了父亲的老路,本想进京赶考,入赘给一个官宦世家的小姐,考个功名,却没成想死在任上,柔妃也就一直在府上养着,直到十八岁入宫。”
陶景言听着只觉得心痛:“这么说,柔妃娘娘也算是个可怜人了。”
祁云昭听着这话,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怎么了?”
“没什么。”
“那她知道自己实际上是韩齐的孙女吗?”
“她也是入宫之前才知道。”
陶景言一手拄着下巴,拧着眉头思绪飘远了,他说:“既然这样的话,宫中传来的话也不全然可信。”
“怎么?”
“立储之事,陛下如何能如此草率啊。”陶景言说,“更何况帝王之言,哪里是那么容易传出来的?这消息怕不是故意让我们听见的……哎呀,不过你就一切小心,宫中的话你也不必要太过于忧心,离她远一些就是了。”
陶景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那她们两个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他口中指的是柔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很担心她们?”
“哎呀,其实也不是。”陶景言只是觉得柔妃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真的不一定,因为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平安降生的话,不可能不对剧情产生影响,但是剧情中还真没有这件事。
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剧情也是可以改变的,比如京郊大营军事演练之时,陶景安那顿板子就没有挨,或许出了什么变数,导致柔妃有孕,改变了剧情线也不一定呢。
祁云昭看着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就已经说到这么晚了,他话锋一转:“今晚便留在这里用膳吧。”
瑜王府伙食这么好,陶景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并且还跟进来传膳的张公公点菜,说是自己想吃牛乳糕。
张公公下意识地往祁云昭那边看,只见瑜王殿下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快些去做。
今晚的膳食上得有些慢,陶景言后知后觉得感觉出来饿,于是祁云昭又投喂了一些新鲜水果,陶景言其实最近着新鲜苹果有点吃腻了,想换一些别的,但是他不好意思说。
毕竟这冬日里新鲜水果本就稀奇,有苹果吃就不错了,总不能挑三拣四的,难不成还真成饕餮了?
天色渐晚,热腾腾的晚膳这才上齐,因为早听陶景言身子骨不太好,夜里吃了大米怕是会反酸,所以主食只有面食,陶景言也不挑,掰了半个馒头就开始炫饭。
祁云昭也不着急吃饭,只是安静地看着陶景言一口肉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这么吃着。
每天能看着这头小猪吃一顿饭,怕是最放松的事情了。
“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祁云昭转移开视线,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鸭腿放在他碗里:“吃吧,吃饱一点。”
虽然祁云昭的语气像是在喂年猪,但是陶景言一向宽宏大度,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低头吃饭。
等把张公公叫人慢吞吞地把饭桌扯下去,陶景言才提出自己想要回家了,张公公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顿时一拍手,悔恨懊恼道:“哎呀!瞧奴才这个记性,竟然误了宵禁的时辰了!这可如何是好!”
陶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