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棋。”陶景言凑近了,跟画棋耳语道,“你可认识那边那个人是谁?他方才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怪不舒服的。”
画棋的嘴巴被陶景言塞得鼓鼓囊囊,闻言往那边瞟了一眼,一边用茶水往下顺一边捶自己的胸口,回答:“那位是季小公子,如今跟您差不多大,现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据说要参加明年的科考。”
陶景言了然道:“是这样啊。”
“怎么了小公子?”
“没什么。”陶景言又把茶杯倒满了水,让画棋快喝,想来这也是个不重要的人物,他没印象,就是个和原主差不多的背景板吧。
此时一个仆人走过来,跪下行礼道:“陶小公子,我家公子说了这锦鲤藏在湖面下,现如今把冰层破开,隐约能瞧见湖面下鲤鱼的身姿,请您前去赏景。”
陶景言让他起来,问道:“这寒冬腊月的,锦鲤也没有被冻死吗?”
“这湖够深,锦鲤藏在水下冬眠呢。”
陶景言往那边瞧了一眼,见季家的那个小公子朝他招招手,露出一排标准的白牙,这般热情,他也不好说什么,再加上家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要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于是他起身拢拢衣袍向前走去。
季同见人前来,赶紧凑上去:“瞧瞧,方才在人群中一眼便瞧见你了,我也是头一次在京城中见到出落得这般标致的公子哥儿。”
陶景言笑道:“季公子谬赞了,皮囊不过是外表光鲜,更何况你也是一表人才,我听人说你年纪轻轻地便考去国子监了,可谓是年轻有为,哪像我呢,大字不识一个。”
两人寒暄着便走到了拱桥的正中间,季同只给他看:“你瞧,这也是今年取冰雕,开湖凿冰,我们才能看见这般奇景呢。”
陶景言往下面看了一眼,心道:不过是几条鱼,有什么好瞧的?
“画棋!”
院子门口站了一个仆从,朝着这里面东张西望,等发现了主仆二人的形迹,快步走上来。“我找了你好久了。”
画棋问:“可是有什么事?”
“陶家夫人说是给陶小公子准备了手炉,让您前去取一趟呢。”
陶景言闻言眉心一拧,心里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来。画棋看着陶景言,好像在询问他的意见。
“还是别……”
“陶夫人说,还有今晨让您收拾进马车里的护膝,派了月娘前去找没有找到,想让你去找一下,天冷了她觉得腿上有些发寒。”
陶景言说:“既然如此,画棋你便去一趟吧。”
画棋领命,便跟着仆从出门去,一步三回头,见陶景言还是个季小公子在说些什么,他总觉得心慌慌的。
陶景言见画棋走远了,便说自己冷了,想要回亭子里。
“急什么,我还没给你介绍完呢。”季同也不管陶景言的意愿,拉着他的手把他扯到身边,“你瞧,这池底还特地用白玉铺成,定要定期换水,站在这里还能看到池底精美的浮雕,你瞧见没有?”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陶景言觉得很不舒服,轻轻往外挣脱,却没想到那人力气如此之大,挣两下竟然没有挣脱开,他这次终于开始警觉起来,便用力地挣脱。
但是季同到底是自小习武的世家子弟,陶景言这种药罐子的力道跟他根本就没法比,几乎是三两下就被人制住了,季同攥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动弹,陶景言气急,伸出脚去踢他,却被他找准了机会,一脚将陶景言绊倒,顺势一推,陶景言的腰撞在护栏上直接翻了下去,砸碎了湖面结得薄薄的一层冰。
陶景言掉下去的那一瞬间还在骂娘,没想到季同长得人模狗样的,这心也忒坏了,他们又不认识!
冰冷的湖水将他团团包裹,原本身上柔软蓬松的棉衣浸水之后也沉重无比,拽着他往湖底沉,声音隔着水面和冰面闷闷地传来,应当是上面的人乱做了一团,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也听不清,混乱之中水面上好像被人丢了一根绳子。
但问题是现在他被棉衣拽着,根本浮不上去!
画棋将护膝送到陶夫人那里,交到月娘手上,随后又拿着陶景言的手炉回到院子中,大老远他就听见了一阵嘈杂声,他只觉得奇怪,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等走到院子门口便听人说:
“快下去救人呐!来人!来人!你们家的侍卫呢!”
“不成不成,这么冷的天下去救人岂不把人冻坏了!侍卫也不能这么祸害啊!咱们不是都给陶小公子扔绳子了吗,他怎么还不抓住?”
“咣当!”画棋手中的手炉摔落,梅花香炭掉了出来在雪地上滚了几圈最终熄灭,画棋眼见着前面的湖泊水花越来越小,他来不及多想,两三步冲了进去“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水里。
夜深,季家却是灯火通明,游园会本是季夫人举办,此事却把季相都给惊动了,他冲进来“啪”得一声给了季同一个巴掌。
“蠢货!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季夫人连哭带爬地护住季同:“同儿一个孩子知道什么?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如果不是陶景言挑衅在先,他们又怎会起了争执!”
“现如今这人在我们府上出了事,和谁能脱得了关系!你可知那陶景言是什么人?陶家那几个有几个是软柿子?”
季相伸出手来又要打,却被季夫人拦下。“现今陶家那两口子只是没时间搭理你,等人家反应过来了,就算是我也留不住你!”
季同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玩儿大了,这陶家的小子好像不怎么禁得住折腾。
祁云昭翻身下马,直接将马匹扔在原地,季府的小厮连忙帮他把马牵好,他连佩剑都没摘,风风火火地闯进季府,大老远就看见院子里一群人在外面守着,季相方才应当是被陶隋甩脸色了,面色青黑地站在屋外。
他见祁云昭来了,过去拱手行礼:“瑜王殿下。”
祁云昭直接略过他,一把推开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到舌根发苦的味道,几个太医将床上的人团团围住,陶隋抱着夫人,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秦书意则是不停地抹着眼泪,而从他那里只能看到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无力地自床上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