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七,你帮我飞鸽一副苏槿的画像给肖央,叫他务必寻得画中女子。”
卫浔的声音唤醒回忆中的安庭显,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卫浔,似乎开始觉得这女子,与江湖传闻并不相符。
“安十三,吩咐各军做足准备,三个时辰之后,若是还没有夫人的下落,那便攻皇城,诛太后。”
当年,他没有能力护双亲周全,是无可奈何,然今日拥兵三十万,若是任由陈安銮为所欲为,那便是无能!
哪怕背上谋朝篡位的恶名,他安庭显也认了。
两个时辰之后,卫浔收到了肖央的回信,信中称苏槿就被关在七里外的京郊。
“不可能,方圆百里都被搜遍了,嫂子若真的在京郊,不可能没有找到。”安庭深接过卫浔手中的信,凝眸思索,忽然想出另一种可能,道:“除非,她刚刚被转移过来。”
“有这个可能,但也可能是太后引我们入局的饵,如果是这样,你嫂子可能……”卫浔止了声,后面的话,他自是明白。
“先设法稳住你兄长,以免他真的率兵进宫,我们先去看看,如果你嫂子在那便救回来,如果不在,你与你兄长分开两处,对太后也是一个掣肘,安庭显佣兵三十万,太后不敢来硬的。”
卫浔的话,也正是安庭深心中所想,兄长一生行险,从罪臣之子到揽尽天下兵权的将军,嗜血疆场,拼的是谋略和胆识,正因兄长赫赫军功,才给了安家喘息的机会,自己才能用曾经的家底,经营出这天下之财。
没有安庭显,便没有如今的安家,所以,兄长不可有任何的闪失,他必须老老实实地在安府、在军营,纵有万一,也只能是他的万一。
京郊。
卫浔与安庭深、安凌七出了京城,在京郊处找到了一处荒废依旧的农院。
安庭深推开斑驳的木门,门轴转动发出一声干涩的嘎吱声,朽木散发出的霉臭伴随着丝丝血腥随风扑面而来,引人作呕。
门庭洞开后,却见庭院里血肉模糊的八具尸体,有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蝇虫如蛆附骨,看不见一丝肉身。
而庭院正中,苏槿瘫靠在背后的木桩上,手脚都被死死的捆着,双目空洞无神,面无血色。
此时的安庭深,如被五雷击穿四肢百骸,僵立在原地,即便是迈一小步,都像是凌迟之邢。
“嫂,嫂子。”安庭深声音颤抖,微弱到连身后的安凌七都未曾听见,隐在袖间的双手竟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卫浔本来在庭院外勘察情况,防止太后的人趁他们全无防备时出现,不过卫浔内力深厚,听力极佳,安庭深微不可闻的颤音被卫浔听得一清二楚。
嘎吱——
木门再次被推开,院中景象倒映入卫浔褐色的眸上,瞳孔无限放大,她做过最坏的打算,便是找到一具尸体,却没想到,如今的结果,比身死还可怕。
果然,这是风正厉能做出来的事。
安庭深缓缓地走向苏槿,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似背负了千斤玄铁,他解开苏槿手腕脚腕上的绳子,那红艳淋漓的伤痕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尤为刺眼,那个昔日活脱不已的嫂子此刻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他脱下了身上的薄氅为苏槿披上,无比轻柔地替她系上颈前的带子,眼底一股酸涩。
卫浔偏过头去,眼前这般场景勾起了她过去的回忆,多年来被风正厉这般折磨的人不计其数,非死既疯。
卫浔忽然动了动耳朵,耳边似乎传来粗重的马蹄声,她侧耳仔细听了听,声音越来越大,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顾不得其他,卫浔连忙带他们出去,却不想这群骑兵来的如此迅猛,他们刚走了几百米,便被这群骑兵团团围住,看样子,最少有五百人,个个兵器精良,战马精壮。
五百骑兵公然在皇城出入,太后竟已猖狂至此了。
“保护你主子和夫人,退的越远越好,一会找机会,送他们离开。”
卫浔对安凌七交代完这几句话,便唰唰两下抽出腰间佩剑,纵身冲入了官兵之中,整整五百人,即便是手无寸铁的一堵人墙,也要废上一番功夫,她双剑紧握,如游龙贯日,一步挑下一人。
安凌七这边也没闲着,五百人围攻一人站都站不下,便有几十个骑兵朝他们而来,他要同时保护主子和夫人,一时间分身乏术。一直隐秘在暗处随行保护安庭深的五个幽冥侍卫发现异常,纷纷赶来救人。
安庭深发现这五个侍卫都围着他这边转,算上安庭深共有六个,不禁怒喝道:“去那边帮卫浔,这里留两个人就够了。”
一听这话,其中一个侍卫委蛇到安庭深跟前,一边砍着敌人一边回头禀报道:“主子,我们去了,是卫大人把我们赶来这边的,她说,她说她可以应付。”
“我竟然,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庭深望着远处一团乌烟瘴气,卫浔被他们围在其中,他看不到她,看不到她……
他如今二十岁,自有记忆起的十几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无力感,他自诩聪明,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能做成什么,可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
卫浔被围在阵中,一炷香的功夫,倒下了足足有百余人,围着的似乎还有三百人左右。
她蹬上一匹矫健的战马,利落的将手中双剑剑柄对接,双剑俨然变成一副前后开弓的长剑,她一手调整马缰,一手握着长剑,调运内力,离得近的一剑毙命,离得远的也被剑气所伤,吐血而亡,这样打下去,又死了一百多人。
围攻安庭深的骑兵已经被六个侍卫杀光,留下两个人保护安庭深与苏槿,其余人从外围进攻,跟卫浔里应外合。
此刻的京郊,便如人间地狱,厉鬼嚎哭,鲜血如雨,迸到她眉梢,她发间,她衣襟,生逢乱世,兵丁何辜,只是生或死,不再是人能选择,她选不了,他们亦选不了。
安庭深眼底再度酸涩,他仿佛看见了,她是如何冲上殷山的,那时的情境,不会比今日容易分毫。
终于,这五百骑兵连人带马,几乎都死在了卫浔剑下,她断开吟兮与银曦,拄剑而立,周身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这五百人,只是太后的第一招,风正厉还没来,那才是太后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