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厉,与我无关!”梁有光微微向后挪动,只是后路早已穷尽,低垂的视野里她步伐松缓戏谑,吟兮仞上鲜红的血顺流而下,在剑尖处圆成一滴。
“与你无关?”卫浔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尚未染血的银曦,山水明眸里笑意森凉,当年藏在暗格后听见的对话犹环在耳,“她若敢放过一个猎物,你就杀掉那人全家、全族、全村。”
她逃不出去,如今一心求死,你杀了她反而趁她心意。不如叫她去杀人,她若心软敢放过一个猎物,你就杀掉那人全家、全族、全村。
梁有光忽然记起,五年前,他因这一句话取得了风正厉的信任,得到了为太后做事的机会。
卫浔见他脸色渐渐发青,这是记起来了。
“很好,这样就能死得明明白白……”
她向断崖的方向缓缓走去,手中双剑闪动,未等梁有光做出反应,银曦再次出鞘,在青白天宇里劈出一道昼亮,昼亮磨灭,一股腥锈之气渲染开来,他额前那缕干枯半白的断发被崖间的风吹散,嵌在无绝阁上数千瓦片的缝隙间。
深谷之下,又多了一具白骨。
她转头望向一言不发的司南峥,撞进一双沉潜如渊的眸子,他定定地望着梁有光坠崖的方向,眸中束缚的疏离跟绝望令她恍惚。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卫浔脚步顿了顿,偏头道:“那日街头偶遇,想必是你刻意为之,你不就是希望借我之手,除你心头之患?”
司南峥静静地看着她,她一向聪明,他一点也不惊讶,见司南峥默认,卫浔敛眸,嘴角勾起一抹浓烈,“你知道的,我从不会被人平白利用。”
“太玄一脉,是我还你的谢礼。”
“那我倒要多谢你了。”卫浔回道,他瞳中那一瞬间的烟火,在她转身离去时,瞬间寥落。
卫浔现身太玄山底时,两脉干戈已经止息,卫浔一眼扫过去,太玄一众门徒个个如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方才梁有光坠崖之后,杨一理便纵身跳下了无绝阁,现在看来,他已经将梁有光的死讯告知太玄众人了。
“我知道,太玄一向与我太虚不睦,不过这都是我与梁有光的恩怨,与你们无关。但一脉不可无主,梁有光已死,你们的掌门师兄司南峥已入朝为官,无法兼顾太玄诸事。一时之间,我也挑不出能担当大任的人,就暂由杨一理代管太玄,如有不服者,随时来帝京找我。”
话音一落,本来落针可闻的人群扬疾开来,杨一理更是未料到卫浔用意,瞠目地望着她。
“谁人不服,现在便要言明,如若现在不说,以后就莫要生事。”卫浔端立人群之中,如刀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华艳而清冷,令人无法逼视。
偌大太玄,无人敢言。
“尊主……”倒是一直站在卫浔身后的杨一理欲言又止道,“尊主,属下才不配位,实在不敢受命!”
“才不配位,你想办法叫它配便是了。咱们的这些师叔伯啊,都是自扫门前雪,可南苏明明有那么多的事值得我们去做呢。不妨各个击破再化零为整,你说呢?”
虽然九脉之间明争暗斗无数,但这些年来从未有人动过统一九脉的念头,他不得不惊艳于眼前女子的野心。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会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尊主说的有理,可这件事由您来做,或许更利落。”
“你不想?”
“不是,属下只是惶恐。”先是给他尊主之位,又是授意他瓦解九脉进而统一,这些事一旦做成,那自己的影响力无疑会直接威胁到卫浔,他确实惶恐。
卫浔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肖央挑出来的人,果然玲珑剔透。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九脉给你又何妨?”卫浔笑道,轻轻拍了拍杨一理的肩。
“如果你做到了,你就是九脉共主。但前提是,那时的九脉必须是可以为南苏而战的九脉,不是现在这个偏安一隅只会内斗的江湖帮派。”
“是!”
杨一理这一声是,应得极慎重,他知道,这将是他生命中最重大的一次考验,输了,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赢了,便是广阔天地大展拳脚。以前他替卫浔做事,是源于肖央所托,不过从这一刻起,他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刚才我已经派人去太衍传了话,想必太衍的人一会便到了,接下来如何行事,是你日后能否立足太玄的根本,懂吗?”
卫浔稍稍向杨一理靠近了前一步,以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嘱咐道。
“属下明白,定然不负尊主重望。”
太虚一行人围困太玄,是得了卫浔命令,悄悄进行的。待一切尘埃落定,卫浔再放出鹬蚌相争的消息,引太衍来争渔翁之利。她方才震慑太玄众徒仅是权宜之计,若想太玄人心真正归于自己,必须有令人信服的理由。
所以,借虚玄鹬蚌相争太衍渔翁得利之局设局,便是卫浔送给自己,收买人心的。
那日卫浔离开后,杨一理调动太玄与太虚的门徒将太衍的人挡在了山门之外,太衍悻悻而归,至于杨一理是如何办到的,卫浔至今未问。
九脉第一剑风正厉、第二剑梁有光先后死在卫浔剑下,众尊主对卫浔极为忌惮,所以她任命杨一理代管太玄的事无人敢议。
司南峥接到太后召令匆忙回了帝京,卫浔回了一趟太虚后也启程回了帝京,却不想刚刚进城就收到了太后懿旨,邀卫浔进宫。
“先后杀了风正厉和梁有光的人,就是你?”太后抬眼见了来人,目光透彻高寒,拂袖间,一颗黑子落入棋盘。
“不知太后召卫浔前来,有何要事?”
“没什么事,陪我下下棋。”
太后又落入一子白棋,卫浔扫了一眼棋局,黑龙白龙胜负难分,是两败俱伤之局。
“我不会下棋。”卫浔这话倒不是撒谎,自她有记忆起就在太虚了,平日做的都是些杂役,读书识字是司南峥教的,功夫是她偷学的,这些所谓的琴棋书画更是不曾涉猎。
所以这棋局她虽看得懂,但若下起来却撑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人生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