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玉面上出奇的平静,立马做下了决断。
琳琅去了厨房,因为何雯不见了,她被何氏夫妻带进了厨房。
果不其然,何雯啜泣声传来,拍打着木门,不时抽噎地喊道:“娘,你们在哪里啊这里好黑”
她软糯的声音愈发可怜,可就算是此般,琳琅也不会因此怜悯她。
因为琳琅只是来确认何雯是否跑出去跟他们口中的“大人”报信,若是没来得及,琳琅会拦截住她,也或许会一剑杀了她。
可如此看来,何雯并不知情。
厨房后面有扇窗,何氏夫妻是从那里绕过众人的视线出来的,借着这场大雨做足了掩盖,当真是助他们良多。
天色浓成墨,狂风骤雨肆虐生灵与死物,雨水顺着屋檐重重落下,形成水幕。
顾青玉手上已经拿着斗笠与蓑衣,向琳琅走来,听不出声色的波澜起伏,“我们走。”
他将避雨的斗笠与蓑衣递给琳琅,自己也立马穿戴上,他穿戴一会儿,突然停下动作,发现琳琅只是拿着,却没有行动。
顾青玉抬眸看去,心头突然一跳,涌起不祥预感。
琳琅此刻也无比冷静,她从来不缺少面对万难的勇气,做出了对自己最坏的决策,却认为是对顾青玉最有利的。
她说:“你走吧,我留下为你争取时间。”
果然,她眼睫微微扇动,双目却空洞无光,她看不见了。
何雯带来的花上有毒,她双目都被致盲,而何雯所说的“黑”,不是厨房、窗外无光亮,而是因为眼盲,眼盲所带来的黑。
虎毒不食子,当真是一记好招。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琳琅第一次在他身上看不到,却感觉到了不可拒绝的强势。
他拿过她手里蓑衣,为她紧紧系在肩上,又为她戴上斗笠,动作迅速却柔和。
琳琅看不见,但雨砸落的声音和他微弱的喘息声在她耳边放大、清晰。
她不知道顾青玉是什么模样,但她大概能想到是抿着唇,冷峻的克制,越是危难,他就越是镇静。
最后他牵过她冰冷的手,近乎执拗地紧握着,难以挣扎开。
她其实也没那么坚定,他的手很暖和,所以琳琅任由顾青玉将她带走。
凉风吹过旧屋,吹落桌缘的杯盏,杯盏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风雨一同奏乐,空寂却荡心湖。
这是琳琅的下策,却不是顾青玉的最优选择。
琳琅感受到顾青玉清瘦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轻松将她带上了马。
她眼盲,所以他们只能共乘一马。
顾青玉双手绕过她的腰,拉着缰绳,而琳琅略显生硬地贴在顾青玉怀中。
他嗓音依旧温和却疏离,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坐稳了。”
琳琅忽而想到什么,开口:“附近有个双玉山,去那。”
“好。”
十二名刺客头戴黑色斗笠,蛰伏在何氏屋舍相距不远的丛灌中,按着剑柄,目光凌厉,宛若一头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为首的刺客微眯起眼睛,问道:“为何还没有消息?”
他身旁的刺客显然也不明白,“莫不是他们被发现了,或者是还没有动手?”
又或者是叛变了?旋即一思索,不可能会是叛变,他们尚且以为他们刚会走路的儿子还在他们手上,是以,绝对不会是叛变。
水珠顺着斗笠落下,漏出刺客的一双眼睛,一只阴鸷,一只空洞无珠。
这雨下不了多久了,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很难再杀他们。
沉默片刻,他命令道:“行动!”
忽而,刺客改变动作的那瞬间,他们看到一匹骏马从何家后门疾驰而出,大雨做掩盖,出逃的人影模糊。
不过几个瞬息,他们就越过了刺客所蛰伏的地方。
为首的刺客眯眼,而后立马切齿道:“琳琅!”
他再次下令:“追!”
虽有刺客有心反驳,但只得忍声吞气,他已经率先去了马边,马边正有一具才死去不久的童尸,尸身残缺。
他们并不是来自同一个队伍,他是日沉阁的杀手,而他们则是被派下来协助他的死士,听从他的调度。
他们早就对他不满,一路上他都趾高气昂的对着他们所有人,包括现在并不周密的计划。
死士们不知道的是,顾青玉和琳琅故意将脸露出,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他们认不出,但对琳琅恨意滔滔的“少侠”,却是一只眼睛也能看得明明白白。
马蹄溅起泥泞,若不是现在马上的所有人皆精通马术,怕是早就连人带马重伤在地。
但是顾青玉马术更为精湛,将刺客甩开一大截。
有刺客欲弯弓搭箭射去,接连数箭,箭术极为精湛,若不是视线不佳和风雨对箭的偏差,这一箭会命中顾青玉的后背。
这箭术远比射去齐大人那次精准度更高、力度更强,不过也怕是没几个人知晓当日那箭并不是出自这些刺客,而是刘晓。
不过是顾青玉为了刺激齐适做的小把戏罢了。
踏上蜿蜒的山道,射箭愈发艰难,但山道就好在,即便顾青玉将他们拉得再开,他们不必担忧会跟丢。
“少侠”却略微皱眉,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顺着山道向上走只有死路一条。
要么是他们二人有足够的自信将他们格杀在山上,要么就是山中有蹊跷,可以甩开他们。
果然,不过多久,山道出现了岔路口。
刺客短暂的停留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蹊跷”,可真是愚蠢至极,就算这大雨再如何瓢泼,他们才经过不久的马蹄印哪有那么容易消失。
刺客经验老练,且都擅长追踪,不过片刻就选出了他们过去的道路。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了山崖,刺客赶来之时,他二人正立于近崖处。
走投无路。
即便是此时,琳琅依旧高仰起头颅,轻狂倨傲,而顾青玉芝兰玉树,温润从容。
琳琅双目依旧无神,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