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唱离歌⑤
守在帐幔外来回踱步的香萍,不停揉搓双手,还时不时向塌边远远探看。
历时整一时三刻,孙老医官这才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入针袋。眼见时过良久,香萍顾不得那许多,快步行至塌旁近观,可见舒雯还未苏醒,依旧双目微闭,这可把她急坏了,“老医官,为何还不见公主苏醒?”
孙老医官轻声吐息,只叹道,“先前老朽曾有明言在先,夫人体寒质弱、气血不足,怀胎期间头三月定要仔细,切不可劳累,尤其心心绪需得平稳,经不得大起大落。可方才夫人她..”前来为舒雯诊治的路上,孙老医官多少风闻入耳,接下来的也就不便再言。
眼下擅拿主意的凉赢不在,香萍已是泪眼汪汪,“那该如何?公主何时才能醒来?”
“若不出意外,明晨之前当可苏醒,老朽给姑娘写张方子。”孙老医官挥笔留药一帖,嘱咐药只可调养,要害在于自我调节心性。
入夜,舒雯长睫微微颤抖,眼珠隔着眼皮略略转动,方才睁开双眼,侧过脸来见着香萍架不住疲累伏于案上小憩。反想白日种种,她愈感胸闷气短,禁不住咳嗽了两声。香萍受惊而醒,喜见舒雯睁眼赶忙上前,一面拭泪一面跪于塌前,“公主,您总算是醒了过来,奴婢可真是吓坏了。”她赶忙起身,“对了,奴婢这就去请孙老医官前来。”不等转身,舒雯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气若游丝,“凉赢呢?″
“您还提她做什么?“香萍满脸怨怼,眼神却略有闪躲,“要不是她,您也不会平白无故遭受如此屈辱。”舒雯无力于她辩驳什么,薄唇如染白霜微微颤动,“连你也认定我和她之间有苟且?”
香萍急道,“奴婢不敢,只是那衣物出现得蹊跷,定是有人蓄意构陷,若不是因她不小心连自己的衣物都保管不好,又怎会惹来如此祸端?”
舒雯复问,“眼下凉赢究竞如何了?”
香萍这才应道,“您晕倒之后,奴婢便抱着您去寻孙老医官,回来时前院后院皆不见人,只听说她被长公子押走亲自审问了,其中详情奴婢也无从得知。”
一听凉赢处境,舒雯哪里还躺得住,单手撑着塌面吃力起身,“不行,如此一来凉赢只怕是凶多吉少,我不能坐视。”香萍轻按其身,“公主不可,眼下您也是自身难保,又有孕在身,孙老医官再三嘱咐切不可心心境波浮,以安心调养为首要。”
回想自己蒙冤时文昭种种举动,舒雯耳畔现凉赢先前的提醒,便不依香萍言,“你说错了,或许真正被无端牵累的并非是我,而是凉赢。”
眼见舒雯又要去瞠浑水,香萍岂能坐视,主仆二人因此僵持不下。
偏此时,婢女曳枝端药行至帐口,躬身禀道,“夫人,药已经煎好,是否眼下服用。”
香萍这才有了有理由,“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话落,她起身快步行至帐口,对着婢女便是低声数落起来,“一盅药一个时辰熬煮,怎么两个时辰才来?还有,不是让翠娟去煎药的么?怎么是你送来的?”
曳枝如实回禀,“回姑娘的话,本是一个时辰前就煎好的,翠娟姐姐端药前来时不留神误撞作客的那位卫国公子,汤药打翻溅在两人身上,翠娟的手被烫出了一溜水泡,红肿不再做事,只得由奴婢重煎送来。”
待到香萍回神之际,舒雯已立于她身后,只是脚步尚且不稳不得不手扶其肩稳住身子,“那我的侍从凉赢呢?她现在何处?”
曳枝道,“听家老说,长公子在审讯她时,发现她竟是女子之身,怀疑她隐匿身份图谋不轨,现已交付大司理严审。”“什么?凉赢是女子?”
舒雯与香萍面面相觑,俱露惊色。
尤其舒雯,几近再度晕厥。
此刻,凉赢已被押进了刑狱关入囚室,不多时手脚又被戴上镣铐提出押至正堂问审。
正前方有一男子正襟危坐于案后,粗粗看去只觉年约三十有余、面容俊雅,其声如编钟,微音荡悠悠,略沉却不重,并无威吓之意,“本官乃是大司理,奉长公子之命亲审,堂下所站之人,报上姓名。”
听罢其低声应答之余,大司理鲍叔牙又问,“为何女扮男装混至宋国夫人身侧?究竟有何图谋?”
凉赢道,“回大人,小人确是女扮男装,但绝无任何图谋,只是为了报答公主的恩情罢了。”
鲍叔牙斜眉淡目一扫,似笑非笑,“如此空口白话不济事,若无真凭实据,可不能完好无损的从这里走出去。”凉赢面楞无神,“大人执掌刑狱,小人斗胆请问,莫非齐国有女子不得男装的律法?”
鲍叔牙轻答,“并无此法。”
凉赢接话而道,“那不知小人有何触法之举,非得押至此地问审论罪?”
为凉赢如此拿话一堵,鲍叔牙翻到笑出声来,“好利的一张嘴,审你问话乃是长公子亲命之事,你只需如实作答,本官也会如实上报,至于结果如何,就只看你的造化了。”话落,鲍叔牙抬臂唤来差役,“将她押回狱中,只待上意裁定。”
男装之下竟是女身,奸情谣言不攻自破,却又另起疑窦,眼下凉赢扭送刑狱、舒雯体虚闭门休将养,整座葵邸乱成一团。伯诸自知冤屈了舒雯,更想弄清楚凉赢之事的内情。先前那般羞辱,眼下没个说法也实在交代不过,他只得借着探病之名,行赔罪与打听之实。
恰好刚至门槛,便见香萍手端空碗而出。
一见伯诸,香萍满心怨怼发作不能,只得恭敬行礼,“奴婢问长公子安好。”
伯诸瞧了一眼碗中仅剩的残渣,顺势而问,“夫人现下病情如何?”
香萍耐着性子回说,“回公子的话,孙老医官已然瞧过,目下公主蒙受冤屈心境极差、身子虚得很,受不得任何刺激,这才服了药安歇,不知长公子前来有何贵干?”句句不提伯诸,却字字往伯诸心里捅。
伯诸也知自己理亏,不便与香萍计较,只低声道,“既如此,本公子进去看看。”
踏足帐口,伯诸见舒雯腰身靠枕坐卧与塌上,正巧与自己四目重合。
与以往不同的是,舒雯此番装作没有看见,只微微侧脸缓闭双目,别说起身行礼,就连半句话也没有了。伯诸也知会如此,干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