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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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江市的初春,总是细雨绵绵,难见阳光。
因着临海的缘故,湿气太重,衣物晾不干,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如同泡在水缸里一般潮湿,随意就能捏出一手水渍。
高耸入云的办公楼外,梁意星默不作声地站在树荫里,目光定定地望着地下停车库的入口。
她身形消瘦,皮肤雪白如纸,看不出丝毫血色,显出几分摇摇欲坠的意味。
唯有眉间酝酿着若有似无的焦灼感,才有点活人生气。
身侧,吴卫替梁意星撑着伞,低声劝说道:“小梁总,别等了,也不知道方总的航班到底是什么时候。咱们还是明天再来吧。”
吴卫今年四十多岁,是跟了梁父很多年的律师。
从梁意星记事时,他就为梁志国兢兢业业地效劳,日常出入梁家,算是梁氏起家的肱股之臣,也是梁意星如今寥寥仅剩的可信之人。
自从梁家破产,梁志国和蒋媛不堪重压跳江,吴卫就在帮着梁意星跑前跑后,勉力支撑起公司残破不堪的现状。
梁意星十分需要他,也听得进他的话。
但这回,她却拒绝了吴卫的提议,摇摇头,低声说:“万一方总明天再去其他地方出差,岂不是又要再等二十天?吴律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唯一”两个字咬得极重,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因着他们没有预约,办公楼的前台不放他们进去,只能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吴卫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陪着她继续等待。
……
办公楼在CBD,地处宜江市市中心地区,热闹繁华。
这会儿,因着下雨,来往人流不算太多,但附近咖啡店的生意却红火得不得了,隔着玻璃门,都能看到里头在排队。
两人又苦等了大半个小时,吴卫见梁意星冷得直缩脖子,想了想,开口:“小梁总,我去买杯咖啡。给您带一杯?”
“好。麻烦了。”
吴卫笑笑,“应该的。”
他将伞交给梁意星,自己则是用公文包遮住头发,快步步入细雨中。
骤然间,梁意星变得形单影只起来。
她低低叹了口气。
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呢?
梁意星还没到21岁,还是大学生。这个时间,本该在学校里上课。
大三课业繁重,她又有考研的计划,早就应当准备起来了。
偏偏,家逢骤变,让一切计划悉数脱轨。
两个月前,梁氏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
梁意星是梁志国和蒋媛的独生女,但之前并没有被迫接触过家中的企业和工厂,连大学选专业都是依着自己的喜好来,对工厂和公司的管理和运营简直一窍不通。
破产的缘由,她听吴卫解释了很久,再加上自己看新闻、上网搜了一些词条,才懵懵懂懂理解了个大概。
简单来说,梁志国为了企业扩张,用旗下公司做了抵押,借来了大量的现金,投入新成立的医药研发公司,开发某种据说能有效抗癌的新药。
但在不久之前,这款新药里的一种成分被检测出具有高过敏性,全世界百分之90的人群不可用。
新药研发叫停,前中期投入全数打了水漂。
整条资金链因此断裂不说,因为实验室未经申请就私下开始临床一期实验,负责人还有可能面临刑事风险。
梁志国为了挽救局面,将自家的两个工厂全数抵押给高利贷公司,指望用公司的新一季盈利来补上这个缺口。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命运的安排,似乎总是难以叫人如愿。
梁家是做化工起家,化工材料出口需要层层审批,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都会导致高利贷和银行借款之间的缺口。
审批材料被打回数次,梁志国到处奔波,依旧没能挽回局势,错过了第一个还款时间。
十几亿的债务压下来,梁氏无计可施,不得不宣布破产,旗下所有子公司和工厂全部停摆。
现金不动产被银行查封,高利贷催款穷追猛打,生活顿时变得一团乱麻。
梁志国和蒋媛虽然是白手起家,但身居高位久了,早已不复当年赤手空拳来宜江打拼的冲劲。面对压在头顶的巨额债务压力,夫妻俩选择逃避现状,丢下还未毕业的梁意星,在一个深夜相携着双双跳江。
他们俩倒是一了百了,梁意星作为独生女,家破人亡之后,还没来得及伤心茫然太久,又被各种突发情况裹挟着推到了悬崖边,不得不开始收拾起这个烂摊子来。
一阵风吹过。
树梢上的新叶簌簌作响。
梁意星的衣袖被吹得微微鼓起,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她攥紧拳头,又叹了口气。
……
宜江市市中心有个大钟,矗立宜江江岸数百年,每到整点半点都会敲钟报时。
下午四点钟声响起,梁意星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车牌号。
吴卫还没回来,她连忙掏出手机,仔仔细细对了三遍,确认没错之后,也顾不上太多,拔腿往那辆黑色奔驰处跑去。
奔驰正打算转入停车场入口。
猝不及防,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从旁闪出,不顾危险拦在车前,用身体逼停了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重重踩住了刹车。
奔驰车在对方半步之遥的位置急刹成功。
“小姑娘你找死啊!没长眼睛?!……”
梁意星没理会司机师傅的斥责,冲着他抱歉地笑笑,径直绕往后座去。
她曲起指,敲了敲后座车窗玻璃,语速极快地说道:“方总,我是梁志国的女儿梁意星,前些日子与您的助理联络过。关于为建忠工厂做担保的事情,我想当面为您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话音尚未落下,那玻璃已经缓缓降了下去。
意料中的刁难并未出现,方总坐在车中,气质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