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暑假转瞬即逝。
分班考前一晚,窗外阑风长雨。
凌晨两点多,戚时久被夏蚊的“嗡嗡”声嚷醒,两只蚊子不知从哪条缝隙挤进房间,在耳边轮流二重奏,足足响彻整夜,弄得她最后只能睁眼直至天明。
所以常欣做好早饭解下围裙,刚转过头看见的就是戚时久这幅模样——
小姑娘眼睑下泛着一圈青黑色,虽然很淡,但她本来就生的极白,乍一看便非常明显。
“哎呦,怎么回事啊?”常欣看到戚时久憔悴成这样着实有些心疼,“昨晚没睡好?”
“睡得挺好的,没事常姨。”戚时久嗓音有点发哑。
她方才想脱口抱怨蚊子的事,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借住在别人家里,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昨晚的蚊子还算听话懂事,没咬在脸上破相,只在她右手手心咬了一个包。
不太痒,只是略略有些疼麻。
常欣只当戚时久压力太大,听到女生还反过来安慰她,更愈发心疼:“小久你别太紧张,放轻松点,正常发挥就行。”
戚时久不置可否,轻轻点了点头,坐在餐桌旁争分夺秒、一目十行地过了遍语法。
虽然她一向对自己的英语和语文很有信心,但最近都在恶补数学,临时抱下佛脚还是很有必要的。
常欣见小姑娘低头皱着眉背笔记本,也没出声打扰,直到观察着戚时久手边的粥见了底,才开口:“今天下雨,路上滑,不好走,待会儿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啊?”戚时久还在默背虚拟语气,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用了常姨,我自己过去就……”
女生抬起头时,头顶有撮不听话的呆毛立了起来,怔愣中又带了一丝憨懵。
常欣望见这一幕,实在是忍俊不禁,伸出手帮忙压了压,打断道:“别跟阿姨客气,你一个漂亮小姑娘,老是自己跑来跑去的,也不安全。”
常欣其实之前就想提醒戚时久,大学城这块虽然大多是学生,但人来人往还是杂乱,所以之前才特地叮嘱齐迢多等等戚时久,接她一块回来。
戚时久翻页的手指微顿了顿。
好像已经很久没人跟她说过这种话、关心过她了,久到她一个人独来独往都成为常态,也觉得心甘。
戚时久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点头的意愿。她真的很想抓住这份温暖,虽然她很清楚的知道,这并不属于她。
客厅对面的门“吱呀”陡然向里拉开,戚时久被声音一怔从思绪中抽离,这才发现刚刚那门一直虚掩着的,而后便瞟见齐迢颀长的身影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穿了身纯黑色运动服,单肩垮了个藏蓝大书包,右手随意斜插在裤兜里,左手攀了颗篮球横在胸前。
整个人窄腰宽肩,清冷恣意。
戚时久的目光却聚焦在男生轻松擒住篮球的长指上——
冷白、修长、骨节分明,还带了丝嚣张的气焰。
和本人一样,半点没有今天要考试的自觉。
戚时久悄无声息地收回停留的目光。
“妈我走了。”齐迢朝餐桌斜瞥了眼,打了个招呼。
很漫不经心的语调。
“下雨天打篮球,亏你们想得出来。”常欣看到齐迢这幅样子,更气不打一处来,摆摆手,“爱去哪儿滚哪儿去,少在老娘眼前晃。”
齐迢浑不在意地扬扬眉:“雨停了。”
似乎只是一句无心之语,但戚时久心底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劲儿。
他这话什么意思?
戚时久如临大敌。
是不是因为听见了常姨方才说要开车送她,所以才故意说“雨停了”让她听得清楚——
清楚并摆正自己的位置。
“今天不是有考试吗?”
蓦地,一个细小的女声在客厅里突兀地响起。
齐迢只从喉里释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嗯”,语调略冷略沉。
直至察觉到常欣那谴责地、能把人灼烧的眼神挖得太狠,带着“你小子给我好好说话”的愤懑。
齐迢淡淡皱起眼皮,朝女生那瞥去,“我不考。”
男生目光往下移了点,落在她眼下的青黑上,微停了须臾。
戚时久听到他说话,也本能地抬眼向男生看过去,却直愣愣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瞳里。
视线相撞。
他很高,又站着,居高临下睨着她,端的还是那幅清恹疏冷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
那双眼漆黑又无甚波澜,孤独无声地吞噬着一切,吞噬每一个有生机的灵魂。
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似乎没有人能触摸到那一双眼。
戚时久垂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刹,极快地挪开目光,掩饰呼之欲出的情绪。
是,你不用考,你清高,你了不起。
她的脑海里反复萦绕着齐迢那句极散漫冷淡的回答。
别人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有些人毫不在意,却触手可及。
戚时久纤长的睫毛掀落,眼是落在白纸黑字,心神却再也聚焦不到虚拟语气的用法上。
***
“砰——!”
球在篮板上垂死跳跃了一下,乖乖滑进了网。
原地起跳,三分线外,正中红心。
“呜呼,”陈向松穿着背心大汗淋漓,高举双臂欢呼,“齐神牛逼!”
全场结束,瞟见隔壁外校的都去休息准备聚餐,封邈才气喘吁吁一屁股在操场中央瘫了下来,颤巍巍指着齐迢,却大喘气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隔壁二中半个月前就跟他们约好时间,风雨无阻、一较高下。
老对手大家都熟悉,难免有些轻敌,谁知一来竟然被二中领先了整个半场,最后全靠齐迢接连几个三分球逆转比分。
“行了兄弟,别指了。”陈向松悠闲地走过去,轻松按下那根颤抖的手指,“有齐神顶着,天塌不下来。”
封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