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致我的弟弟提奥送闭段评功能
“你知道我爱你。”
此时此刻的巴黎,另一场关于爱的对话在手足间展开。“但正因如此,我必须离开。"文森特对提奥说。弟弟缺席的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前些日子无休止的争吵不但影响了提奥本就不够强健的身体,也消耗了他们之间的情谊。文森特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两个自己:一个天赋异禀,善良细腻;另一个极度敏感,自私无情。
每当情绪低落、力量耗尽时,他就试图通过喝酒来振作自己。但在酒精的影响下,他总是言不由衷地对提奥说出刻薄之语,事后又为此懊悔自责。
文森特终于意识到,要让他们都珍视的非凡关系持续下去,他们之间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现在明明一切都很顺利。"提奥说。
他们已经弥补了之前的裂痕,在艺术和生活上都携手并进。“你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不断进步。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扬名立万。”
“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被兄弟的责任蒙蔽了双眼才这么说。”
“文森特一一”
“我不能留下来。"如果继续留在巴黎,提奥和他最终会陷入与之前相同的,争吵-和解的循环。这只会扩大他们之间的裂痕,直至无法挽回。
“为了你的健康,也为了我的。我受够了巴黎的疯狂,这里也几乎把我变成了酒鬼。”
那双眼睛里深沉的悲伤震撼了提奥。他知道,哥哥的决定已经无可更改。
文森特渴望朋友和爱人,但他天真的热情和反复无常的脾气导致了许多不愉快的场面。模特拒绝为他摆姿势,他也被禁止在街上画画。
巴黎不仅启发了他,也伤害了他。
或许他的确能从一个更淳朴、更温和的环境中受益。提奥想。
“你打算去哪儿?”
“马赛。”
文森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地点。离开的念头,是他深思熟虑过的。
“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被南方的色彩所吸引。我会先在阿尔勒停留,然后去蒙蒂切利[1]住过的地方,继续同样的工作,过同样的生活,死于同样的死亡。”
因为担心自己走后弟弟会感到孤独,离开前一晚,文森特请好友埃米尔·贝尔纳[2]帮忙,布置他和提奥公寓里的画室。“这样他就会感觉我还在这里。"文森特说着,将自己喜爱的日本版画钉在墙上。
然后,他把一幅刚刚完成的作品放到了画架上一一画布的颜料还未干透。
“它好美。"贝尔纳说。
从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文森特就开始思考要送给提奥一幅什么样的画。
他选择了静物。
法语中,用来描述一组无生命物体的绘画术语是nature morte,死去的自然。“静物”一词,与这种绘画流派一样,起源于十六世纪的荷兰。
黄金时代的艺术家们精心选择并排列绘制的对象,以这样自由而富有创意的方式,完成了独特的艺术探索。对文森特来说,这也是一切的开始。
几年前在海牙,当他从表亲安东·莫夫那里进行正式的绘画学习时,莫夫把他带进工作室,在桌上布置了一个罐子、一个瓶子和一双木屐。
通常情况下,绘画教学会从基础素描起步。但莫夫将调色板放到了文森特手中,一边告诉他正确的持握方法,一边向他展示椭圆形的色彩。
于是,文森特就这样完成了他的第一幅画作一一《卷心菜和木屐的静物》[3]。
那当然算不上出色的作品。它笔法稚嫩,带着海牙画派典型的、沉闷的灰调。但从那一刻,文森特开始学着处理颜料和运用色彩,正式踏上了他作为画家的职业道路。来到巴黎后,他看到了法国艺术家创作的色彩鲜艳的画作。他开始深入研究色彩理论,调色板也渐渐明亮起来。在这幅为提奥而作的画中,文森特又走远了一步一一他决定用单色调完成一整幅画。
赭色,金色,柠檬色;橙色,杏色,琥珀色。色彩在画布上爆发,前景中的水果通过不同笔触在明黄的背景中凸显出来。
温棒、柠檬、梨和葡萄[4],一切都沐浴在普罗旺斯温暖的阳光下,就连阴影也消失不见。
他以几十种深深浅浅的黄,奏出了一首黄色的交响曲。早在荷兰时,提奥就一直敦促他创作色彩更丰富、更明亮的画作。而现在,他终于能够从《卷心菜和木屐静物》的阴郁土色中走出,走向一个生机勃勃、光明灿烂的世界。所以他画下了阳光,希望,对提奥最深切的感激和最美好的祝愿。
à mon frere Theo,文森特在左下角用红色的颜料写道,致我的弟弟提奥。
他最好的朋友,最坚定不移的支持者,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切都布置好后,文森特取出一卷画递给贝尔纳:“这是送给你的。”
他在巴黎结识了许多艺术家,能称为朋友的却极少。新晋艺术家们容忍文森特,几乎总是为了获得提奥的青睐一一他是为数不多愿意展示前卫作品的大画商之一。
年轻的贝尔纳最初对文森特示好,或许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但相差十五岁的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朋友一一对孤独的文森特来说,一句鼓励的话或一句诚挚的赞美可以创造奇迹。贝尔纳展开画轴。
那是一幅中国画,线条和颜色都简化到极致。扁平的图象不再是对自然的客观描绘,而是一种抽象意境的表达。“我很喜欢。"贝尔纳说。
这与印象派“捕捉稍纵即逝的瞬间"完全相反,也是他所追求的艺术风格一一表达“自我”而非"自然”。“那我就很高兴了。“文森特笑了,“不枉我从一个废品商人手里救下它。”
“在南方,在硫磺般的阳光下,我会建立一个艺术家聚居地。一个艺术家可以待在那里,自由画画的地方。”文森特看着贝尔纳,真诚地邀请道,“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也许以后我会的。"贝尔纳没有答应与文森特一同前往南方,但陪伴他在巴黎的夜色中走了很久。
分别时,他握住了文森特的手,“祝你好运,我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