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容舜华飞身扑上前, 将容子修扶住。
容子修勉力稳住身形, 手中还紧紧抓着那一纸聘书与锦盒, 看了看花容失色的容舜华, 将心头的怒火压了又压, 低喝一声:“为甚么?!”
处尘长老冷笑一声,“为甚么?舜华明明不愿嫁,你却硬逼着她嫁。你就不想想,你这么温顺的女儿, 若不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了,怎会做出违逆你的事?”
容舜华复又跪下, 仰头看着容子修,“父亲, 女儿实不愿嫁景攸宁。”
“所以, 你就伙同外人来骗为父?”容子修忍住喉头涌上的腥甜,“我问你,景大公子有何不好?东陆似他这般的青年才俊有几个?为父给你找这样的夫婿有何不好?为父会害你不成?看看你办的好事!为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挣扎着一气说完, 便是一阵止不住的剧烈咳嗽。
“哟呵, 景攸宁好?为了舜华好?你还好意思说,有你这样将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处尘长老嘲道。
“此乃我家事, 不劳长老费心。”
“老夫真是闲得慌!”处尘长老没好气道, 朝容子修伸手, “拿来, 先把小九儿的聘书还我。”
容子修铁青着脸不动。
处尘长老径自上前, 将被容子修揉得皱巴巴的聘书连同锦盒夺了过来, 小心翼翼地展开,叹了口气,惋惜不已地看着容佩玖道:“小九儿啊,皱成这样,没法要了。”
容佩玖无所谓地一笑,“长老,不打紧。”
“小九儿的婚姻大事,岂能草率。”处尘长老摇了摇头,看向褚清越,“褚宗主,不若你重写一张?”
“行。”褚清越欣然应道。
“求父亲原谅。”容舜华跪在容子修面前苦苦哀求。
“所以,这些聘礼、这场婚礼,其实全都与你无关?你不过是顶了个名头?”
“是。”
容子修失望地紧闭双眼,仰天长叹。
“舜华啊舜华,你骗得为父好苦。”
“父亲莫伤心,一切都是女儿的过错。父亲若是心中难过,只管责罚女儿便是,女儿不会有半句怨言。”
“责罚?”容子修惨笑,“责罚你有何用?我的傻女儿,你的名声呢?就一点都不顾了?你来这么一出,今后还有谁会娶你?啊?还有谁敢娶你!”
容舜华目露坚毅,“舜华本就无心男女之情,惟愿付一生于容氏与大道,无怨无悔。”
“你,你说甚么?”容子修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差点又要栽倒下去。
“舜华,快别说了。”镜缘赶紧对容舜华使了个眼色,“你父亲伤还未大好,受不得刺激啊。你这孩子,平日多少乖觉体贴识大体。怎的跑出去一趟,便像换了个性子?”目光向旁边一瞥,冷冷地乜了容佩玖一眼,“还是与某些目无尊长之辈相处得久了,便也沾染了恶习?哼,当真是近墨者黑!”
“是哪个在说我表姐的坏话?”
忽然间,凭空响起一声清清脆脆的质问,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众禅修与白衣长老不禁四下张望。
“别找了,我在这里。”清清脆脆的嗓音又道。
容佩玖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轻笑一声。
有几只黄衣兔子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身,见到了声音的主人——一袭月白色初阶矢修袍的少女。灵动毓秀的眉眼,表情十分不悦,一脸倨傲地站在他们身后。
在少女身旁,还站着一位青年男子,手臂被少女搀扶着,穿一身寻常质朴、素雅干净的青袍,仅从着装上看不出身份,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黄衣兔子们再仔细一瞧,不由得纷纷一怔。好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好一位月下芙蓉般的俊朗公子!青丝如墨、肤白如雪,纵然是双目空洞无神,面无表情,也让人眼前一亮。
只不过,为何这位公子看上去有几分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不应该啊,此等罕有殊色,若是见过,定是牢牢记于心上,又岂会一点印象也无。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公子?兔子们陷入了苦思。这种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忒也折磨人……
黄衣兔子们的惊艳与呆滞显然取悦了少女,她咧开樱唇,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露出一口细巧莹白的牙齿,“诸位,劳驾,让一让。”
黄衣兔子们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乖乖地向两旁让开。
少女扶着俊朗公子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两道如箭的目光直剌剌地射向人群的中心,背对着她的容子修与白衣长老们,毫不客气地再次问道:“方才,是哪个说容佩玖的坏话?有种站出来,没种就算了。”
“是本长老在教训弟子,怎么,你有意见?”镜缘转身,一脸蔑然,“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来我龙未山撒野——”声音戛然而止,双眸募地放大,脸色一变,一脸活见鬼的神情。
其他长老见镜缘的反应反常,心下生疑,也都转过身来,却在转身之后露出了与镜缘一样震惊的神情。
含章长老颤抖着手指着前方,“你?你不是……”
只剩容子修还未转身。
容佩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容子修,双手下意识的捏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甚么。褚清越的拇指轻轻地按了按她的手,摩挲了几下,暗暗地安抚她。
其中一位苦苦思索的黄衣兔子偶然间目光落到了容佩玖的脸上,怔了一瞬,猛然茅塞顿开。
容子修终于发觉了白衣长老的不对劲,带着一丝疑惑,缓缓转身,抬眸。
茅塞顿开的兔子一时高兴,忘乎所以地低呼道,“我知道了,他长得像九师姐呀!”
“是是是,就是像九师姐!”
“怪不得这么眼熟。”
“他是谁?”
兔子们交头接耳。
容子修一凛,不可思议地看着几步之遥站着的那人,那张让他爱护过,嫉恨过,却也痛悔过的脸。耳边充斥着兔子们嘈嘈切切的细碎低语声,像是一声声乱人心神的魔咒,便觉呼吸陡然一滞,气血全部上涌,好不容易屏住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如同失了梁柱支撑的房屋,颓然倾塌,向后一仰,重重地砸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