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归一长老一如往日抬剑鞘挡住宋凌冬侧面袭来的一剑,而宋凌冬神色不变,忽然间身形一转,竟生生将剑势换了个方向,杀气之凌厉果决,隐约可见未来惊才绝艳,逼得归一长老拔剑应对。
一时间帝王剑澎湃之力尽显,耳边似有龙飞呼啸之音。
宋凌冬果不其然又被打飞了出去。
她趴在地上,疼地半晌动弹不得,却未有半分退缩投降之意。
归一长老看着她,思索许久,到底是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问宋凌冬:“你可知何为帝王?”
宋凌冬摇头。
“帝王之心,宽仁而残忍,冷静又果决,利益权衡下,可见众生,而难护个人,帝王剑同样如此。”
归一语气严肃:
“你迟迟打不过我,不止是因为你修为太低,而是因为你心里没有你的道。凡人修行与逆天而行又有何异?短则百年、长则千年万年的光阴里,你究竟所求何道?”
宋凌冬道:“我想变强。”
她心里却再一次对自己提问:“变强是为了什么?”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凡人修仙,从炼气、筑基一步步走到大乘、渡劫,之上还有仙凡之别,妖魔之势,总会有更强大的对手,何时才能算得上真正无所畏惧、不受掣肘?
归一长老已经收了剑,他看着宋凌冬,眼里有说不清的情绪,而后一挥袖。
宋凌冬只觉得眼前一花,四周场景已是大变。
宋凌冬茫然抬头,入目可即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漆黑。
归一长老的声音没了平日的慈爱随和,飘渺的声线里多了几分神性。
“此地是万象楼,身处其中可窥见世间万千景象。然景象之真真假假,不因外物而动,只随人心而变。这是天衍宗不世出的法宝,乃是一件玄天灵宝。”
说罢他停顿了一瞬,等着宋凌冬发出惊叹。
哪知宋凌冬却没有如愿露出震惊神色,只问了句:“什么是玄天灵宝?”
归一沉默半晌,然后他语气怪异说了句:“谢时澜那小子连这都没讲过吗?”
听起来是对谢时澜居然也会不认真负责这件事表示震惊。
原是她不肯听这些故事,一门心思只想练剑,谢时澜一般是什么都依着她。宋凌冬识趣地闭了嘴。
而后归一告诉她,法器之上有法宝,法宝之上则是灵宝。灵宝只有两种:一种上古灵宝,乃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宝物,如镇压无量窟的灵宝度厄,这样的宝物用一件少一件,当世无人可以炼制;而另一种玄天灵宝,则是上界遗留在下界的宝物,别说试图炼制了,就连用都难用。
“正如这万象楼。”
归一叹了口气:“万象楼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于此,天衍宗这些年来,多少人进来试过,从未堪透其中真理。然其变幻莫测,亦是不可小觑的试炼之地。”
“那日你说,若遇到牺牲一人可救苍生的时候,你既不愿牺牲师兄,又不愿牺牲自己。如今万象楼就可以给你一个变强的机会,找一条不用牺牲的路。”
归一的语气听不出是期待还是别的。
“这条路是生是死,终究得你自己走出来。”
*
谢时澜没站稳,狼狈地吐出一口鲜血。
无量窟外围漆黑不见天日,在那一片片黑暗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和周围那些护法的天衍宗弟子。
他们都是元婴期以上弟子中的佼佼者,此刻却不见丝毫仙气飘飘模样,各个狼狈不堪,唯有四周灵气涌动结成阵法,勉强在这无边之境隔开一个可以短暂停留的地方。
他们在等一个时机。
魔气肆虐下,无数生灵魔化癫狂,睁开眼睛的循着本能撕咬猎杀周围其他生物,没有睁开眼睛的则在黑暗中默默沉寂,只等魔气积攒,有的弱小些,尚未睁眼就已经被更为强大的吞噬。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这就是魔物的法则。
这种自黑暗中催生、又于黑暗中强大起来的种族,使用起这种生物界的规则时,远比其他种族更为残忍直白。
日日厮杀争斗不休,让这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
谢时澜便在这地狱一般的场景里,面无表情看着那被其他魔物包裹在中间的一团。
“这就是那大魔。”
一个弟子说道,他额头上青筋尽显,双手结印,浑身气息紊乱,几乎已成强弩之末,但却丝毫不敢松手。
他们进了无量窟才知道,原来所谓地狱,就是这里展露出来的毫无掩饰的掠夺,不受镇压的恶意。弱小的被吞噬,更为强大的则可以诞生。
难怪进了这里的弟子最易入魔。
这几乎无孔不入的魔气,催生出无数恶念,他们在这里数日,已经折损不少同门。
已经成型的大魔此刻尚是幼年形态,黑漆漆一团嶙峋狰狞,宛如一个可怖至极的怪物,却在一刻不停地吸收周围其他魔物,从躯体到灵魂悉数碾压,魔气也尽数笑纳。
它的体型不断膨胀变大,而后缓缓生出四肢,拉长身姿,渐渐就要长成一个人族青年的形态。
在场众人不由得神色一凝。
“就是现在。”
谢时澜忽然出声。
而后六合清骤然发出长啸,携带雷霆万钧之力破开一路魔气,直冲那刚刚成型的魔物命脉而去。
那一团黑气却忽然在众人面前消散了。而后四面八方的魔气变得尖锐锋利,朝着众弟子刺来。
他们躲避不急,只听得四面八方一声声桀桀怪笑,“师兄”“师弟 ”呼唤声此起彼伏。
众人茫然下四处张望,空气中魔气凝结成一个个形状,竟让他们恍惚间看见了许多曾经殒命在无量窟的弟子。
“这不是李师兄吗?”有一弟子认出了面前人的脸,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李师兄不是三十年前已经陨落了吗?正是被无量窟的魔气所伤啊!”
那飘浮在半空的“李师兄”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面上却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