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一通抢白,这才冷静下来,赶忙说:“别、别赶我!女神哦,刘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齐道君的口音非常奇怪,他急冲冲地倒豆子:“刘姑娘,你知道不知道赵大人?你、你可千万别再瞎唱山歌,都激起民变啦!赵大人来了,你要是有什么冤屈,那可恶的章家、归大人,都能被收拾了。我们替你和黄大嫂去告状,你、你可千万别倔强地唱下去啦。你也叫大伙别唱了,赵大人来了,一切都会好”
他话说的颠三倒四,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他也和黛玉一样,提到了那个赵大人。
三姐和黛玉都变了脸:“黄大嫂!黄大嫂怎么了!”
齐道君愣了愣,意识到什么似地,摸摸头讪笑:“没、没什么。”
再追问那个“黄大嫂”,齐道君就不肯再说了。翻来覆去,只是叫三姐别唱了,一切都有赵大人做主。
三姐听懂了他的中心意思。她冷笑道:“抱歉,没法不唱!我也没法叫大伙不唱!我只是领歌人。真正要唱这‘歌’的,是吃够苦头的乡亲们。”
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了刘四弟,他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苦脸上现出了惊喜:“真的吗?真的是一位青天大老爷来了?”
他喉咙更高。不少人都听到了。齐道君听了,拍胸脯保证:“对,赵大人可是后世可是清廉到估计后世都肯定会给他立传的那种大清官,青天大老爷!”
齐狗子看看聚集过来的众乡亲,也开口说话了:“乡亲们,你们万不可听人挑唆啊。只要能处理了那狗官归知行,还有叫章家收敛,那我们就能和和气气地种田了。只要勤奋一点,还怕日子过不好?”
刘四弟连连点头。
一时间,齐家兄弟周围围得人更多了。
刘三姐看到这一幕。她没有围上去,只是看着刘四弟,喃喃自语:“你忘了。你全忘了。阿爸阿妈,阿姐阿兄”
“三姐?”黛玉问了一句:“他们说的似乎在理”
刘三姐停住了那喃喃自语。她扬起眉毛,笑了:“在什么理,那是狗东西们发癫的歪理,不是我的!”
林黛玉听了她的话,欲言又止。半晌,低低叹劝:“阿姐,那赵大人的确是大清官,你”
齐家两兄弟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也不需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更不需知道他们怎么来的,端看他们竟然知道“刘三姐”这个人,并且直奔过来。就可以想见,三姐的名头恐怕早就传开了,危险了。
三姐这么多年,反复地从买家手里逃脱,靠自己砍柴采药,应付地痞流氓,人情早练达。她知道黛玉想说什么。
她默然片刻,忽然笑说:“阿妹,你走罢!”
黛玉听了,气得眼眶都红了,冷笑道:“走?你把我想成了个什么人!我难道是那样怕事的人?只是”
黛玉红了眼眶,她是真地喜欢三姐,几乎把她当了自己的亲姐姐。因此把气压下,苦苦劝道:“那个齐二狗,齐家兄弟和四弟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何况现在赵大人又来了。总归大抵是章家和归县令的错,他们去向赵大人告状,把这两个罪魁祸首收拾了就好了。乡亲们这样一日日地闹下去,耽搁种田,到年末,可怎么了得?你你又怎么办?”
刘三姐没有说话。闻言,定睛看了这个貌如雾中仙花的女孩子半晌,才叹道:“罢了!”
这一天,林黛玉和刘三姐不欢而散。
自此,三姐做什么,都很少同黛玉说了。她越发的早出晚归。
此后不久,有人一路找到了壮村,说是有人找黛玉这个汉家小姑娘:“阿妹,今天有人找到了寨子里,说是三姐找来的,要找你。似乎也是姓林的。。”
到寨子里的时候,满目的破衣烂衫里,独站着几个高个的男人,都穿着一身书生衣服。其中一个人到中年,依旧似兰芝玉树,相貌英俊。可不正是林若山?
黛玉喜极而泣,喊了一声:“叔叔!”就满眼是泪了,扑到亲人身边,垂泪不已。
看到侄女黑了,瘦了,林若山眼眶也红了,打量许久,才笑道:“好,好!玉儿看起来更精神了!”
这些天认识的人都来了,都替黛玉高兴。
唯独三姐没有来。
黛玉擦干眼泪,到问人,都找不到三姐。
大伙只说她划舟又唱山歌去了。
她留下的唯一一句话是:“阿妹,你走罢!”
黛玉坚持要等三姐回来。林若山只好由她,陪着侄女在这个壮家村寨里待了五六天。
刘三姐却一直没有回来。似乎渺无音讯。但又总有人传来消息,说在哪里听见三姐唱歌了。
于是,黛玉就知道,三姐恐怕是真的要与她告别了。
那一天,阳光垂过柳树梢。
林黛玉换上了久违的小姐衣衫,坐在船上,和她的叔叔一起,船桨荡开。渐渐地,住了许久的壮家村寨,模糊不清了。
船檐边的漓江水,依旧清如镜,水面依旧茫茫起雾波。
不知过了多久,白雾中远远传来一阵歌声:“飞鸟回巢,狐回窝。清风吹松不作别——”
白雾里,似乎有一记神异的身影,穿着打重重补丁的农家衣裳,远远地,又隐没了在薄雾里。
一个乘船离去,一个划舟送歌。
人生在这一刻,似乎重新恢复了轨迹,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