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浔话是看着江禧说的。在场另外两个人还没从愣神中缓过来,也都同时转头惊诧地望向江禧。
周时浔怎么会来这里?
他要干什么?
如果他全程观看了刚刚自己跟黎宏峯的这场戏,那他一定清楚这是假的,是他们演的。因为他撞见过孟嘉基。
关于这件事,江禧当然有思考过。但首先是她认为,像周时浔那样每分钟以“亿”为计算单位的繁忙程度,不见得真的有闲心会特意安排人去调查孟嘉基。
有谁会路过一片垃圾,还会问一嘴是哪来的?
其次是她实在时间紧迫,分身乏术,只能按照事情轻重缓急的程度,先来跟黎宏峯演完这出戏。
等搞定了周锡风,她当然会再想办法寻找合适的时机,认真编个像样的理由去单独告诉周时浔,顺便试探一下关于孟嘉基他知道多少,有没有真的查到她身上。
可他为什么会现在突然过来?
他知道了什么吗?
是来揭穿她的吗?
江禧越想越心里发慌,她不想,至少现在还不能跟周时浔过多接触,毕竟说多错多。
这样想着,她立马朝周锡风靠近了些,伸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角,脸上露出极为惊恐惧怕的表情,声音发颤,向他求助:“阿风…我、我有点怕……”
“是吧,谁能不怕他。”周锡风侧头,压低着嗓子在她耳边说,“你看连你爸都怕他,何况你一个姑娘家。”
江禧扫了眼黎宏峯,嗯,怎么说呢,又怕又喜吧。
不过说起周锡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恶语相向,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多排斥她靠近的样子。
他十分平静,甚至一把反握住她的手。
江禧心里别提有多惊喜,眼都瞪大了,一脸激动地抬头望向他,庆幸自己这顿打没白挨,苦肉计没白用,这小子要转性了,一定被自己刚才那番炉火纯青的演技给感动——
……个屁。
江禧嘴角笑意僵住,眼睁睁看着周锡风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嫌弃地抻平自己被抓皱的衣角,悄声告诉他:
“没办法,关键是我也害怕他啊……”
“……”妈的,废物。
还拍了拍她的肩,煞有其事安慰她说:“没事,让你过去就过去吧,放心我大哥不打女人的。”
“?”你有病吧。
江禧一秒收起笑容,破罐子破摔地用力拨开他的身子,径直朝周时浔走去,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
结果硬气不到三秒,真到他面前瞬间又怕了。
“周先生…”她低头轻声喊他。
周时浔淡漠斜撇她一眼,默了下,之后把手机拿给她,冷声命令道:“接。”
江禧不明所以地盯着眼前他伸过来的手机,稍稍怔忡半秒,直到听见男人不耐啧声,才紧忙回过神,双手接过他的手机,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竟是汪氏。
被孟嘉基踹下楼梯之前,她还在跟汪氏通着电话,结果手机突然摔落后中断,又被那个王八蛋关了机。
江禧又是一场戏接一场戏的忙到现在,把这事彻底忘脑后了。
看来是在电话那边突然听到她摔落楼梯的响动,之后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老太太受到不小的惊吓,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电话都打到周时浔那里去了。
好在汪氏不知道孟嘉基那茬,只以为是黎宏峯卖女儿不成反用暴力。看来周时浔并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你伤得严不严重?”
汪舜英在电话里的声音满是担忧,
“刚才我在电话里都听到了,你父亲那个人简直是荒谬!这么好的宝贝千金宠着都来不及,居然用棍棒底下出孝子那套来对待你,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迂腐,实在可气!”
江禧莫名觉得鼻尖有点酸意,眼眶微微发烫,视线转瞬被一片潮热雾气蒙住,这种感觉难受又诡异。
她非常不习惯,她宁愿多挨几顿打。
但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她揉着眼睛,清了清嗓子,放软语调带了点晚辈娇嗔的意味说:“您千万别生气呀奶奶,您要是一生气,那我、我、我更加不敢回去【遊園】面对您了…要不我还是走……”
“走什么走,往哪走!”汪舜英扬声打断她,
“我听说阿风也过去了,但这小子放出去以后转头就不见人。我都交代好了,让阿浔先带你在外面把伤口处理一下,他办事我放心。”
“回来家里有医生,再慢慢养伤补身子,到时候你就跟阿浔一起回来吧。”
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这时候江禧听到那边有人叫她,汪舜英又嘱咐了她几句后很快就挂断电话。
她想说其实不用的。
她可以自己去医院,也可以自己回去。
她真的不想跟周时浔多牵扯。
电话挂断,江禧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还回去,无意间低眸时,正巧瞥见手机上自动弹出的行程信息表。
真的是,好长一张表。
江禧发誓自己不是有意偷看他的隐私,只是这时候恨自己这个一目十行的速记能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加上她本身对数字的敏感度就异于常人,扫过两眼就几乎背过了。
这男人,行程居然可以从早上五点排到凌晨。
不敢再多看,她连忙把手机递给他,一副很明事理的样子,略低着头说:“我知道您非常忙,就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奶奶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我跟阿风会处理好我们自己的事。”
话里话外拉足距离,完全把他当外人。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讥嘲低笑:“现在又跟他是‘我们’了?”
江禧惊惧地抬脸看他,脑中很自然会想起,上次跑去这个男人的别墅里谈合作,却被他反将一军,被他骗门外来的人是周锡风。
那个极度混乱慌张的时刻,她也曾对他脱口而出过这个词。
——我们。
多么没有边界意识的词语。
多么暧昧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