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她来不及掉头,和他在人群中精准地看见了对方,梁逸洲加快脚步走过来,她慌忙将钱塞回口袋里,等他走到面前,祝安宁假装镇定,把手里已经凉掉的奶茶递给他。
“梁逸洲。”
“嗯?”
他接过奶茶,没有问找零的事。
越是这样平静,祝安宁心里越惴惴不安,说谎,也得把谎说出去才行。
她踌躇地抿着吸管,悄悄抬眸打量他:“奶茶好喝吗?”
“挺好喝的。”
“好像冷了。”
“没关系。”
“我回来的路上把老板找零的钱丢了,我...回头找了一路,也没找到。”
梁逸洲停住脚步,侧过身,弯下腰看着她。
呃,他应该是发现了自己在骗他吧。
祝安宁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鼻尖,打算破罐子破摔。
下一秒,头顶被轻轻拍了拍:“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
“!”
我去!这么扯的话居然也信。
祝安宁一边长长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震惊怀疑他是真的蠢?还是懒得拆穿自己?
“梁逸洲——”祝安宁想试探问问。
“我给你买了一个小礼物。”梁逸洲打断她,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熊挂件,毛茸茸的,穿着毛衣,头上有一顶小帽子,憨态可掬,非常可爱。
“喜欢吗?”
祝安宁点点头,厚着脸皮把小熊塞进口袋里。
月光照了一路,祝安宁没再提钱的事,怕他不熟悉小镇夜晚的路,亲自将他送回住的宾馆门口。
“祝安宁。”准备走时,梁逸洲忽然叫住她。
祝安宁回过头,少年三步并做两步跨下宾馆台阶:“你高中会考来榕城吗?”
彼时祝安宁不懂他什么意思。
梁逸洲也没指望她能懂,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
是今晚吃饭付钱拿出来那个,现在看,还有挺厚一沓。他不会是要把红包给自己吧?祝安宁心想。
虽然她知道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可人都是贪婪的,小孩也一样。
以前陈华章不会给她多余的零花钱,班里的同学又爱互相攀比,他们一有机会就来取笑祝安宁,说她是没爸没妈的小孩,怪不得穿得这么土。
后来他们又开始造谣她偷东西,还给她取了个“扒手”的外号,他们不叫她名字,天天叫她“祝扒手”,祝安宁要是生气,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喊得更大声。
祝安宁讨厌他们每一个人,陈华章去世,她不想在这狗屁地方再待下去。
她要攒很多钱,离开这个烂透的地方。
她挤出一个自认为漂亮的微笑,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少年。
“如果你之后能考来榕城的高中,这个当做给你的奖励。”
原来是有条件的,祝安宁脸上的笑僵了僵。
她的成绩上她们县城的普高都很费劲,上职校肯定也是在县城上,不会大老远跑去市里,况且陈华章去世了,她现在寄人篱下,初中毕业后有没有学上都不一定。
“是很难吗?”
算了,反正都骗他一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到时候考不上他这个小少爷也找不到自己。
祝安宁诚恳地保证:“考得上,我成绩很好的,你放心吧,我肯定会考上的。”说完,她拿过他手里鼓鼓的红包,塞进口袋里。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回去——”
“等一下,”梁逸洲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犹豫了片刻,走到小姑娘跟前,“今晚很冷,你的脸,都冻红了。”
他轻声说着,两只手虚虚环过她肩膀,将围巾搭上她空空的脖子,绕了两圈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往上拉了拉,遮住小姑娘下半张脸。
围巾带着少年的体温,柔软,也很温暖。
暖得祝安宁有点怔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不舒服吗?”
祝安宁抿了抿唇,几次话到嘴边,又深吸一口气咽下。
“是不是手也冷?我让刘叔开车送你回去?”
不等他上去叫人,祝安宁丢下一句“不用”,兔子似的跑出了宾馆。
她怕自己再在他面前站下去,就会忍不住吐露自己的罪状。
他真的是一个心软、特别好骗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