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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2 / 3)

“好,我帮你保密。”徐航接过可乐大力晃了两下,我说这样里面的饮料会喷出来,他调皮地笑了笑,“我知道。”

把耳朵贴在摇晃过的易拉罐上,能清楚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躁动。拉开拉环,只听“哧”的一声,白色气泡和着棕褐色汽水喷出来,溅在脸上滋滋作响,有种久违又陌生的畅快感。徐航用嘴去接溢出来的可乐,我怕可乐弄脏他的衣服也伸手去接,结果就是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手也黏糊糊的,可越是这样狼狈我们越是想笑。

徐航往后仰靠着墙壁,一滴可乐溅在他的睫毛上,从侧面看清透得像琥珀。他望着天花板喃喃地说:“以前每次碰上周末不加班,瀚书和信扬都会买很多饮料和卤味回公寓,我们三个就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球赛一边吃喝聊天,现在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

他转动着手里的可乐罐:“我就是想看看可乐喷出来的样子,这样我才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也迟早会结束。”

我灌了两口可乐,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只喝一口根本不够,肚子像自带引力的无底洞般疯狂吸入,直到感觉胃开始发胀才肯停下来。

疯狂抑或沉默,放纵抑或克制,逃避抑或清醒,都无法准确形容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踏出去是尸山血海,留下来是坐以待毙,这种情况下想要保持理智和冷静实在太奢侈了,我们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证明我们还活着并且可以继续活下去的证据。

“徐航。”

“嗯?”

“如果我们一直困在这里出不去,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像张宣那样,被恐惧冲昏头脑,为了活下去不惜牺牲同伴?”

徐航含着可乐想了一会,转过头注视着我:“我们不会一直困在这里的,腿长在我们身上,这里待不下去就换个地方,总有办法能活下去。就算真到了最后一步,我也不会牺牲任何人,否则我们现在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不是吗?”

“包括你自己。”我郑重地说。

徐航笑着用手中的易拉罐碰了碰我的:“也包括你自己。”

我按下心口的微妙悸动,再次跟他碰杯:“那就祝我们都能清醒地活着。”

一罐可乐下肚,我们两个饱得直打嗝。长夜漫似无尽,喝完汽水越发的没有睡意,我和徐航在走廊上一直聊到晨光熹微,还是早起锻炼的赵信扬把我俩赶回房间里补眠。

巧的是,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徐航值夜,我后半夜睡不着起床透气,拉开门一探头,总能对上徐航投过来的目光,他后面直接把枕头和毛毯搬到了走廊上,我刚坐下,毛绒绒的毯子就裹住膝盖。

“不是说好轮流值夜吗?怎么连着三天都是你?”我一边问一边掏出晚饭吃剩下的玉米塞给徐航。

“信扬习惯睡下半夜,我就跟他换了。”徐航把玉米掰成两半,把多的那份给了我,“今天好像比昨天醒得晚一点?”

“我梦到我爸妈了,好久没有梦到他们,还以为是个美梦来着。”要不是那个梦的结局过于惊悚,我也不至于哭醒。

徐航放下玉米问我:“想家了?”

怎么能不想呢?只是我今后都要在没有父母的世界独自生存,再也不会有人半夜打电话过来说她右眼皮跳得厉害问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再也不会有人提前一周就杀鸡宰羊囤一冰箱的海鲜等着我放假回去吃,再也不会有人在我耳边唠叨让我少点外卖少熬夜。即便逃出生天,也不会再有人等我回家。

“再坚持坚持,出去就能见到他们了。”徐航的声音轻得像一个蹑手蹑脚走进卧室偷偷掖被角的人。

“见不到了,”我哽咽着摇头,“以后都见不到了。”我每天都幻想着一觉醒来能躺在家里的床上,爸爸在厨房里忙活,妈妈在阳台上晾衣服,弟弟在客厅里打游戏,窗外阳光晴朗,满屋子都是鸡汤的香味。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温柔的絮语取代了沉默,徐航主动跟我谈起他的家人。他的父母识于少时,从挚友到恋人再到夫妻,相伴三十八年,感情一直很好。徐航的妈妈是在游轮上生的徐航,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周,徐航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在徐航的记忆里,父母几乎没有红过脸,上哪都牵着手,即便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吝于表达爱意。徐航的爸爸是一个极开明豁达的人,拉得一手出色的手风琴,喜欢捯饬木头,徐航小时候的学步车和他妈妈的梳妆台都是他爸爸亲手做的。徐航形容他的妈妈就像是一个小太阳,爱笑爱说话,什么时候都乐呵呵的,多大的坎都能跨过去。一家三口,父母都有些孩子气,反倒显得徐航最沉稳。

“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带着这么多人逃命,肯定会吓一跳。”徐航摸着后颈失笑道,眼底藏着苦涩。

我听赵信扬说过,徐航是朋友圈中出了名的好脾气,责任心很重,多难的事都不会撂挑子。跟徐航出去聚餐可以放心地醉到不省人事,因为他会把所有人安全送到家,和徐航出去旅游从来不用做攻略,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周全。赵信扬的父母从老家到陵州看病,是徐航帮忙安顿,黄瀚书半夜阑尾炎发作,也是徐航送他去医院做手术。赵信扬和黄瀚书常常开玩笑说,如果世界末日只能带一样东西逃命,他俩肯定要带上徐航。

疫情爆发后,徐航一路上都在救人。黄瀚书跟我吐槽说徐航性子倔,偏要所有人都照顾妥帖,往往自己吃亏还落不着好。但心善不等于没有原则,之前在陵州大学避难,有老师为了活命把学生推进尸群,后来那人提出加入他们的队伍,其他人都态度含糊,只有徐航拒绝了。

我推着徐航的手把玉米往他嘴边送了送:“你爸妈肯定会很骄傲。善良和勇敢在任何时候都是很宝贵的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很多人都半途而废,但你没有,我们大家之所以在这里也都是因为你。我要是你的家人,也会以你为荣。”

徐航一只手拿玉米,另一只手撑着额头看着我,嘴角梨涡深陷:“你好像总是能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你的朋友应该都很喜欢跟你聊天吧。”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一边说一边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不够的缘故,这两天眼睛疼得厉害。

“别这么用力揉眼睛,”徐航拉住我的手,“不舒服吗?”

“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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