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数日之后,终于停靠在绍兴码头。
董阳舒雇下轿夫和轿子,一行人先往客店歇下。
因为这次出行带着陶若筠一个女子,便安排了绍兴一家有着独院的客店,怡然客栈。
随从们将行李送进各自卧房,陶若筠却透过窗户盯着窗外,那里有一间小院子。
这院子比起翠竹轩小了许多,只布得一丛萱草,两座假山,几竿修竹,数叶芭蕉,但陶若筠喜欢这里。
她呆看半晌,便在谢鸿卓的提醒下,和众人去楼下用餐。
今晚的菜色尤其丰盛,肉类有鲜煎鲥鱼、水晶鹅、腌螃蟹、烧泥鳅、莼菜鲈鱼等等,蔬菜有韭菜、鲜菱以及凉拌莼菜,汤是炖鸽子雏儿。
那店家估摸也是知道遇着资银充足的客人,甚是热情,站在桌边介绍着菜品。
“各位客官来的正是时候,眼下正是吃鲥鱼的季节。咱家的鲥鱼是温油煎的,把鱼泡在油里,小火慢煎,这鱼被煎的时候啊,就跟在水里游一样,肉更嫩更鲜。”
“这莼菜也是河里刚捞上来的,鲜嫩爽口,素有水中碧螺春的称号,保证客官吃一次就喜欢上。”
那店家热情介绍着,陶若筠却盯着桌上那盘鲥鱼和鲜菱挪不开眼。
莼菜太湖里也有,她从嫁过来就吃起,已经吃过许多了。倒是鲥鱼,画舫上第一次吃着,实在难得。
至于那鲜菱,并不算稀奇,只是从前陶若筠也吃的少,知道生吃蒸吃都好吃,眼下光看不动,已经有些馋了。
陶若筠扫了一眼桌上人的人,都还跟那店家说着话呢,她欲伸手去抓那带壳的菱角,却被另一只手给抢了先,抬眼去看,是坐在她一边的青荷。
青荷瞧的准,陶若筠想吃菱角,见她有动手的意思,便自己抢了先,抓了几个在手里剥着,剥好了才递给陶若筠。
陶若筠接过吃了,果然新鲜的很,甜甜脆脆的。
一边的谢鸿卓见了,歪过头来凑近陶若筠耳边问:“饿了?”
陶若筠也凑过去道:“馋了。”
谢鸿卓闻言便笑:“马上就吃了。喜欢吃菱角,晚上带一些回房间,我帮你剥着吃。”
陶若筠笑着点头。
那店家介绍完了菜,又端来一坛子酒,正是当地有名的女儿红。
陶若筠一见是酒,立刻抬起头来认真去听那店家做介绍。
“咱们这里的女儿红,不仅仅是酒,更是嫁妆。咱们这谁家要是生了女儿啊,必须得酿女儿红,等女儿出嫁那天再拿出来喝。”
那店家一边倒酒,一边接着说道:“我们这酒啊,能埋地下十几年,口味独特,如果是冬日里来,我们这里家家煮酒祛寒,走在街上都能闻着香,各位客官都尝尝。”
陶若筠接过酒盅,瞧着酒液色若琥珀,闻起来倒是浓香馥郁,于是浅尝了一下,只觉得这酒甜中带苦,酸中带辛。
口味独特确实独特,不习惯也是真的不习惯。
“店家,这酒是用什么米酿的?”
“我们这里的女儿都是糯米酿的。”
陶若筠拧着眉头想,自己只习惯用糯米酿白酒,倒少见这黄颜色的酒,而且人家叫什么女儿红,自己的酒都是什么樱桃酒桃子酒,是不是也该给自己的酒取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陶若筠暗自琢磨着事情,没注意到桌上几人都瞧着她。
“怎么样?”
谢鸿卓在一边轻声问,陶若筠本能的答:“我没有酿过。”
谢鸿卓笑笑:“没有叫你酿,是叫你喝。”
陶若筠老实答:“不大适应。”
那店家听了,笑道:“姑娘看起来也是懂酒的,我们这里的酒跟别处的不大一样,口感颜色喝法俱不相同,若是第一次喝,怕是有些不大适应,慢慢也就习惯啦。”
陶若筠笑笑,问道:“这里是家家都酿酒么?”
“也算不上家家都酿,自己家酿的多数是自己喝,酒坊里头酿的,都是全国卖。咱们这里水路发达,不管是近处的江浙一带,还是稍远些的松江南京,也都便宜。再远,连北京师也是年年送的。”
陶若筠不禁想,自己在苏州,山脚下就是太湖,水路虽不及绍兴,直接船到家门口,但也算方便。
如果将来能做大,南京师和松江何愁运不过去呢?再加上杭州,都是富饶地方。总比之前在云水村,自己只能往天香楼卖要好的多。
陶若筠埋头想着,碗里忽然多出一块鲥鱼来。
“在船上就发现你爱吃,多吃点。”
谢鸿卓帮她夹着菜,陶若筠笑着继续埋头吃,心里还在不断的想着。
要是自己有条船就好了,可以像天香楼那样,想几时运走就几时运走。
还有那画舫
“在想什么呢?”
陶若筠正胡思乱想着,谢鸿卓见她光吃不说话,也少夹菜,便问她一句,结果就把陶若筠的话匣子打开了。
“那日画舫上的葡萄酒是哪里来的?”
“岸上买的。”
“我怎的没见人去买?”
董阳舒在一边见了,细细解释道:“那画舫是谢家画舫。”
“什么?谢家有画舫?”
“少奶奶嫁过来没多久,对谢家的生意还不太了解。谢家有三艘画舫,都登在庄子上。每年都会有很多客人租了画舫去湖中游玩。一路上吃喝都是少不了的,所以船上会备一些饭食酒水。”
“怪不得那如果我想将来把酒卖到画舫上的话我想让家里的画舫从我这里买酒水,这应该没问题吧?”
陶若筠本想试探性地问问,能不能用家里的画舫帮着卖酒,可是想想在家里受的气,又想想谢鸿卓说的自己是主母,还试探什么?直接说要用就是了。
谁曾想董阳舒答的更加利落:“当然可以。少奶奶酿的酒我们都喝过,味道肯定没有问题。等酒酿出来了,先拿到画舫上试试,毕竟能用的起画舫的都不会是穷人。其次画舫之间也有交流,要是能在湖上打开销路,将来名声传开了,一定可以卖的更好。”
董阳舒说的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