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寄春一进抱翠轩,来不及等丫鬟擦拭,便往美人靠上一坐,看着轩外风景喃喃道:
“此情此景,应当饮酒作画才好,可惜了,我们没有带酒出来。”
“想要喝酒有什么难的,我有酒坊,下次你来我家,管够。”
陶若筠这样说道,柳云旗在一边斜眼看她,冷冷道:“我怎么没有?”
“有有有,全都有,你喜欢喝什么,下次你来我家,我给你提前备上。”
“我要春韶。”
柳云旗老实不客气地道,那是陶若筠酒坊卖的最贵的酒。
“你可真会挑。”
“你给不给嘛?”
“给给给。”
陶若筠也不知道为什么柳云旗在她面前时常丢了通判夫人的架子,偶尔露出泼皮无赖的样貌,但是她也没办法。
“青烟,你去山上再帮我摘两枝花来,记得要枝型好看的,我要画画。”
殷寄春这样吩咐着,陶若筠听了大惊:“你要在这里做画?”
殷寄春两手一摊:“没笔没纸如何作画,我回家去画。”
赵瑾容在一边解释道:“我这个姊妹,年纪不大,但是善作画,尤其是花草图。”
“等下次见面,你们先告诉我喜欢什么花,到时候我作上一幅,权当见面礼啦。”
陶若筠厚着脸皮问:“若我喜欢百花呢?”
赵瑾容和柳云旗听了一阵笑,一个自大,一个无耻,凑在一起,总有一个治一个。
殷寄春听罢,也接不上话了。
“那那要费好些时日的。”
陶若筠笑着道:“我开玩笑呢。”
几人正说笑着,忽然见轩外一行人正往这边走,陶若筠瞧着走在前头的人甚是眼熟。
那穿仓蓝道袍,粉底皁靴的不是徐同光还能是谁?
今日花朝节,山头景致极佳,想来赏景的自然不止她们几位。
徐同光遇上往日同学,连带着几位同僚,一同在灵岩山踏春赏景,此刻正往抱翠轩而来。
陶若筠见着徐同光,见他从胡渣变成短须,曾经的沧桑此刻稍显退却,或许是因着与好友踏春的缘故,整个人也不似在衙门里那般板正顽固,笑容添多,神色轻快。
几人偶然相遇,都是行礼问候,徐同光挨个给自己的同伴介绍几位女子,只是到了殷寄春的时候卡住了,他也不认识。
赵瑾容拉出殷寄春给诸位介绍:“这是我家世交的姊妹,姓殷。”
几位都道殷姑娘,殷寄春行了个礼便退了回来,凑到陶若筠身边悄悄问:
“这男子是谁呀?”
陶若筠低声道:“苏州知州徐大人,他身边那几个我也没见过。”
殷寄春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等场面,陶若筠少凑热闹,都是赵瑾容在前面应对,柳云旗自然也在其中。她便安心地站在赵瑾容身后,同殷寄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陶若筠打趣殷寄春:“你不是要找郎君么,看看眼前可有合适的。”
殷寄春拿手肘去捅陶若筠:“瞎说什么,万一成亲了的怎么办?”
“你看中哪个?我帮你问问。”
殷寄春却不答,眼睛盯着前方,不知道在瞧谁。
赵瑾容同他们说着话,主要也就是同徐同光讲话。
内容无外乎是老夫人想她了,又问了问谢鸿川的情况。
当时谢鸿川刚从京师回来,便见过了他这个同学,只是近日谢鸿川已经远行经商,并不在苏州,不然今日只怕也是会同行的。
两人说了好一阵子,徐同光才想起陶若筠来,问道:
“鸿卓可有消息?”
徐同光把谢鸿山当兄弟,自然也就把谢鸿卓当弟弟,说起话来没有那么多客套。
“我派了人驻在福建,可是至今都没有消息回来。”
一提起谢鸿卓,陶若筠心里就不大舒服,忧心的很。
“先不必操心,这船只出海,一年半载也属正常,再等等。”
陶若筠点点头。
两边队伍一边上山,一边下山,交谈了没一会子,便分开行走。
临近分别,柳云旗老实不客气地跟殷寄春要一幅迎春图,陶若筠凑热闹,嚷嚷着要一幅金桂。
殷寄春痛快应下,说过几日便命人送至府上,又说好下次再约,到时候陶若筠无论如何要带上酒去谢她。
陶若筠也是痛快的应下了,几人这才分别乘轿各自回家。
谢家这边的轿子进了轿厅,陶若筠一下轿便看见了正等候在茶厅里,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林元忠。
此刻林元忠也瞧见了陶若筠,忙奔过来喊声:“少奶奶。”
“有急事?”能让林元忠这么慌的一定是大事,陶若筠不敢怠慢。
“来信了,福建那边今天来了信。”
“信上写的什么?”
福建来信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之前都是没有消息而已,不知道今天来的是什么消息,让林元忠急成这样,陶若筠还未听内容,便觉得腿软。
“信上说,有跟三公子一个船队的人回来了。”
“真的?”陶若筠一听,这是个喜讯,意味着谢鸿卓大抵也要回来了。
可是林元忠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信上还说,他们是一同出发的商队,但是中途分散了。”
“分散?怎么会分散了?”赵瑾容也急了。
“少奶奶们不知道,这海上的风雨大着呢,往年也不是没有沉船”林元忠说着,忽然住了嘴,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又呸了三声。
家人出海,说沉船,不吉利。
“这人本来跟三公子是一个商队,可是中途遇着海风,船队散了,后来就没见过三公子那艘船。现如今他们的船已经返回福建港口,可是可是三公子还是没有消息。”
陶若筠觉得头昏,身子止不住的晃了晃,青荷见了连忙给扶住。
这消息听了还不如不听,不听不慌,听了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