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隐大师松了口,张福便识相地退出了草庐。
临走前,看了眼盘坐着的安隐大师。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安隐身上那股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连背都微微躬了下来。
张福心中暗道一声罪过,好好的一个高僧,被逼的破了心中的清规戒律,只怕修为再难精进了。
单允辛高高在上地俯视安隐,“说吧,你算出了什么?”
安隐轻叹一口气,“陛下既不信天命,又何苦要逼问贫僧。”
“原本是不信的……”单允辛的话戛然而止,并不打算与安隐多做纠缠。
“依贫僧拙见,尤小姐八字极贵,乃是两世尊贵聚于此生,本该富贵荣华、欢度此生。”安隐说到此处微微一顿。
“可惜,命中涉及紫微星。”安隐的目光投向了单允辛,“紫微星乃是帝星,紫光照命,统御天下,泽披万民。”
“然紫光太盛,伤了八字的祥和之气,虽有金凤之形……仍显早亡之象。横死之人,恐难入轮回。”
安隐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严肃,眼睁睁看着单允辛的脸色阴沉的令人胆寒。
“贫僧平生也从未见此奇命,怪哉,奇哉……”安隐念了声阿弥陀佛,单允辛虽为天子,雄才大略之下,却依然是为情所困
之人。
单允辛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中,晦暗难辨。
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晃,伸手撑着桌沿,脑子里全是尤听容被血浸染的脸,嘴唇青紫,平日里白里透粉的肌肤黯淡了下来,细颈上的皮肉因为被断裂的颈椎撑起了诡异的弧度。
横死之人,恐难入轮回。
这句话在单允辛脑子里回响着,他与尤听容能知晓前世种种,已然印证了安隐的话。
单允辛不再理会安隐,直起身子,有些急切地朝外走。
门口的张福迎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陛下?”
“她在何处?”
张福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刚进了客堂,奴才带您过去?”
单允辛点头,脚步迈的极快,张福只能小跑着跟上,身后的草庐内依然重兵把守,不过好歹放了典座入内送斋饭。
尤家的马车一出府,张福就安排好了,小沙弥给尤家母女安排了偏僻清幽的小院,周围的厢房都清空了。
“尤夫人也在?”
张福赶紧道:“奴才早就安排好了,今日灵感寺在大门布施,尤夫人心善,跟着僧众去帮忙了。”
单允辛点头,没了顾忌,他甚至无需避着人,径直敲了门。
尤听容正坐在桌前誊抄经书,素手捏着细细的笔杆
,一笔一划写的诚恳。
她在闺中只读了两本书,学问都是后学的,开蒙晚了又没有正经师傅,一手字写的端端正正有些呆板。
所幸既然是抄录佛经,想必心诚则灵。
如今她和池卿朗亲事已定,只待选了良辰吉日便可成婚,也算是求仁得仁。尤听容这样想着,又在佛门清净之地,心里轻快许多。
听到敲门声,青町起身去开门。
“青町,是谁啊?”因为门口许久没有动静,尤听容出声询问。
青町看着眼前气势逼人、风姿俊逸的男人,无端生出了畏惧,驱赶的话没敢说出口。
又看见了男人身后的张福,她认出来是宫里传旨的公公,出声喊道:“小姐!”
尤听容心中一跳,从内间出来,青町正和单允辛在门口僵持着。
“青町,你先出去罢。”尤听容不想把青町牵扯进来。
青町担忧地看着尤听容,犹豫着拉开门,眼瞧着单允辛迈步进门,不安地转头看了好几眼,出去了。
单允辛沉默地合上木门,扣着门扉的手指微微发白。
尤听容看着他的高大伟岸的背影,屈身行礼,“臣女请陛下圣安。”
单允辛并未答话,但他能听出来,她的声音没有了从前的惊惶不安,更多的是
从容和恭敬。
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家小姐对皇帝的敬畏和恭敬。
单允辛想起了,她在大雄宝殿的功德簿上的留名,写的是池尤氏。
泛黄的粗纸簿子上,一字一字写的端端正正,带着墨渣的墨字,摸起来有些扎手……也刺的他心肝生疼。
“你现在倒是不怕了。”单允辛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在她的脸上,“是觉得有了依仗了?池尤氏?”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尤听容瞳孔微颤,不禁退后了半步,“陛下说笑了,陛下是真龙天子、天下之主,臣女自然又敬又怕。”
“依我朝惯例,既行了过定之礼,臣女便已是池家妇。”尤听容风轻云淡地解释,深吸一口气,迎上了单允辛骇人的眼神,“陛下是天子,难道要做掠夺臣妻的丑事吗?”
单允辛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尤听容冷淡的脸庞,嘴角挑起一抹凉薄的笑,“池家妇?”
“好一个池家妇!”单允辛气急反笑,“尤听容,他能保护你吗?”
“你要知道,谁才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谁才是这朔国唯一的主人?”单允辛的拳头已经捏的咯咯作响。
尤听容没忍住哭笑出声,“是,您是天子,您可以为所欲为,臣
女在您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眼里就只有自己。
单允辛看着她脸上的悲伤,心中泛酸,依然狠着心,沉声道:“只要朕想,别说定亲,你便是成婚了,也得做朕的女人!”
尤听容震惊地看着单允辛,她没想到,高傲如他,居然会在这里说出这样放诞无礼之言,“你疯了?”
她知道,单允辛言出必行,若他当真执意纳她入宫,她今生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堪。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尤听容眼眶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是你不肯放过朕。”单允辛的口吻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变得急促起来,“是你在朕的梦里纠缠于朕,情缘已定,岂有朝令夕改之理?”
“是你逼朕的。”他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