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收起思绪,看着眼前华美璀璨的琉璃金灯,“陛下美意,臣女受宠若惊。”
单允辛见尤听容喜欢,脸色总算好些了,唇边勾起了一抹轻浅的笑,“朕亲手点的灯,比起午门的吉火,应该是不逊色的。”
尤听容接过宫灯,精巧的做工入手沉甸甸的,尤听容十分自然地递给了池卿朗。
池卿朗从善如流地帮着她提稳了,眼里都是纵容。
单允辛微微垂下眼,掩去情绪。
“臣女就当这是陛下对臣女与池公子婚事的贺礼了,多谢圣上隆恩。”尤听容笑容得体,礼数周到。
但她的风轻云淡仿佛撕破脸单允辛的笑意,单允辛眸色沉如黑墨,直勾勾地看着她。
脸色也沉了下来,捏着佛珠的手上指关节微微发白,薄唇微抿,“你倒是急着婚事,也不晓得害臊。”
场面一时之间仿佛凝固了,迟迟无人接话。
一旁的华时表情复杂,当张福拿着这盏灯出来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多缺心眼。
这盏琉璃金灯是他从楚地搜罗来,特地进献给单允辛的,单允辛偏偏在千灯节这一天带出来,还偏偏让自己把池卿朗二人叫上来。
之前他还寻思,陛下并非如此没
眼色的人,怎么见着好友郎情妾意的,还特意上赶着搅局?
现在一看,陛下分明就是冲尤听容来的,一掷千金,哄美人一笑呢!
华进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打转,这都是什么事呀!池卿朗铁树开花,天雷勾地火地刚和尤小姐定了亲,陛下这边还追求着?
陛下和池卿朗都是华进的知交好友,面对这样的场面,华进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哈哈,陛下真会开玩笑……”
“要说害臊也该是微臣害臊。”池卿朗浅笑道,“若非听容舍不得尤夫人和小弟,微臣恨不能立刻大婚,才能心安。”
华进干笑都笑不出来了,真是色令志昏,池卿朗这时候还出来说做什么?
单允辛微微拧眉,又很快松开,随手摩挲着手上的佛珠,木珠碰撞发出哗啦声。
“时候不早了,张福,你送尤小姐回府。”
单允辛背过身去,再度站在了窗前,语气轻缓,似乎不想再提这事。
“多谢陛下。”
尤听容刚从池卿朗手上拿过分量不轻的琉璃金灯,张福便笑眯眯地帮着接过,“奴才来。”
尤听容低声谢过,跟着张福出了门。
华进第一个松了口气,他再也不想舍死忘生地感受这三人之间令人窒
息的氛围了。
难得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正色地谈论起了他在楚地的见闻。
“微臣在楚地可是开了眼界了,上至地方衙府,下至乡间田地,都是涂家的人,个个都是‘涂大人’。”
“楚地年年欠收,这些年,因为涂丞相的缘故,朝廷往那里拨了多少善款,却始终难起效果。”池卿朗神色也严肃起来,“陛下派往楚地的官员,总是位子都没坐稳,便叫人撸了下来。现在的楚地,对朝中的臣子而言就是烫手的山芋,没人敢碰,更无人敢管,俨然成了法外之地。”
“不过是夜郎自大罢了。”单允辛俯视着楼下仿若繁光缀天的热闹景象,“终究是会盛极必衰的。”
华进有些得意,“陛下吩咐微臣的事,微臣已然办的妥妥当当,不日,便有人要捅了楚地这个马蜂窝!”
“必然会蜇的涂丞相满头的毒包。”华进想到那时的场景,乐开了花。
“朕忍了这些年,也该到头了。”
单允辛本不想这么快的,尤听容的出现,屡屡侵扰的梦魇,都在一步一步瓦解他的耐性。
原本是想尽快收拾了这些碍眼的钉子,名正言顺地迎她入宫。
可现在……
单允辛想到这里,脑子就
一抽一抽地疼,脑子里似乎有两个声音在争执不休。
一个说他们缘分天定,生死尚且难以割舍,更逞论……尤听容对他的避让、怨恨,都是发自于情意。她只是对宫外的生活一时兴起、一时冲动,或者说是被蛊惑了。
可另一个,却是尤听容颤动的哭音,“若陛下不肯放过臣女,非要臣女再走从前的老路,臣女宁愿一死。”。柔弱可怜极了,却似热油,令他的心头隐隐炙痛。
手中拨弄着念珠,心底将清心咒滚了几轮,却并不见好转。
单允辛抬了抬手,意思是让他们先退下。
池卿朗和华进互相看了一眼,鞠了一躬后,开门,准备离开。
随着木门的转轴细微的响动,单允辛低声问道:“婚期……可定下来了?”
池卿朗的动作一顿,“定在了明年四月初八,气候和暖,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单允辛背对着门,池卿朗看不见他的神色。
只是在听完了池卿朗的回答后,高大修长的帝王抬了抬手,手指舒展,微微向外挥了两下。
池卿朗敛息,合下门,离开了。
——
尤府
尤听容带回来的那盏琉璃金灯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睛,一路上,从丫鬟小厮到尤夫人,
无不啧啧称奇。
就连尤贵泰都听见了消息,让小厮通报说今夜来尤夫人房里留宿。
不过他估计是不在乎吉火,而是在乎尤听容为何是张福送回来的,约莫是想探听尤听容今日与池卿朗相处的如何。
果不其然,尤贵泰难得早早过来了,颇为客气地让下人通报了才进来,“容儿,今日京城热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尤贵泰虽然在跟她说话,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架子上挂着的琉璃金灯,眼睛里写满了垂涎。
尤听容埋头穿针引线,随口答道:“陛下微服体察民情,池公子要伴驾左右,故而派张福先送了女儿回来”
尤贵泰迟迟没有说话,尤听容这才抬头看他。只见尤贵泰凑在那个光彩溢目的琉璃金灯边上,看的入了神,俨然被造价不菲的宝贝疙瘩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