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将军气息沉稳,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字字千钧,震得满殿沉静。
众人的目光齐聚董将军,看来今日董将军备了一场大戏。
尤听容袖口揣着热乎乎的暖炉,似乎明白了池卿朗的深意,今日的宴席是有的闹了。
皇后呼吸有些乱了,心里生出了不详的预感,心慌地看向单允辛。
单允辛却没有看她,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下面站的笔挺的董将军,“董将军说的是何人?”
董将军并未立刻回复,而是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圈,盯着不少人心里都发毛了,这才拱手答话:“回圣上话,微臣所说的不是别人,正是百官之首、三朝老臣、当朝丞相,涂大人!”
话音落下,砸的满殿哗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皇后更是险些按捺不住,几乎就要拍桌而起,还是被身侧站着的太监江慎按住了,“皇后娘娘,莫要中了圈套。”
“奴才立刻请丞相大人进宫。”江慎说完,和秋弥对望了一眼便悄悄退了出去。
皇后不自在地咽了咽喉咙,重新坐定了,眼神锋利,“董将军,宴席上还没到进酒的时候,你怎么就
说起醉话了?”
董将军哈哈一笑,并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而是眼神紧锁在单允辛身上。
单允辛沉吟道:“将军此言可有实证?”
皇后闻言,心头咯噔一下,转而祈求地看向皇帝,“陛下,丞相对陛下忠心耿耿,您可不能听信了此人胡言……”
“回圣上话,人证物证俱全,只待陛下一观。”董将军打断皇后的话,言语确凿,“是忠是奸,即可分晓!”
“呈上来。”单允辛果断下令。
“是!”
董将军抬手一招呼,不一会,殿外就有一人被太监引了进来。
此人虽然笔挺清瘦,但并不高,只不过穿了身粗麻料子,袖口的衣摆都明显洗的有些毛边了。
更引人深思的是此人微微有些跛脚,脸上也带着明显的伤痕,似乎受过刑。
在万众瞩目之下,此人微微有些艰难地走到了单允辛面前,看的出来,虽然外表落魄,观其神情动作却是有些傲骨的人。
“微臣钟士元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安!”
钟士元以头抢地,重重磕出一声闷响,震得众人的心都在颤。
竟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官员吗?
尤听容看着此人,也忍
不住露出了诧异,钟士元在前世是单允辛手下得利的能臣,且此人就是前世涂丞相的监斩官,原来早在此时单允辛便已经布下杀招了。
皇后脑子里百转千回,她对涂家在外的事知之甚少,并不认识此人。
“是你。”可皇帝却微微抬头,前倾着朝他看去,显然是认识,“爱卿先起来罢。”
“微臣乃靖安三十六年由当今陛下钦点的状元钟士元,现任楚地郡守。”钟士元对单允辛能一眼认出他十分感动,磕在地上的脑袋不愿抬起,语气沉重,“陛下委任微臣为一郡长官,微臣有负陛下重托,请陛下赐微臣死罪!”
皇后在听到此人从楚地而来之后,也是攥紧了扶手,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郡守是地方长官,四品朝堂命官,更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此人一看就是硬骨头,不知知道了多少涂家的事,这是来告御状的!
皇后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希望涂丞相能及时赶到。
单允辛脸色凝重,深深地看着殿下之人,站起身来,竟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皇后也跟着起身,低声唤:“陛下……”
单允辛充耳不闻,想亲自扶起钟士元
,上下打量道:“你怎么落魄至此?”
钟士元被单允辛握着的手臂都在发抖,却不肯起身,依旧跪在原地。
他是个有本事的,留在楚地的官员只有他安安稳稳做了下来,对他而言,单允辛无疑是个贤君明主。
“回皇上话,这可都是涂丞相的功劳。”董将军显然很满意单允辛的反应。
“钟大人三日前抵达京城,强闯微臣的家宅求见于微臣,微臣一问才知其身份。”董将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陛下委派钟大人为楚地郡守,但楚地是涂丞相的家乡,上上下下都是涂家人当权,鱼肉乡里、横行霸道。”
“钟大人一到任,涂家即送来白银千两,钟大人不愿与其同流合污,便受尽了排挤。”
“除此之外,因钟大人为官正直,惩治了欺男霸女的涂家子弟,谁料竟招致毒打不说……”董将军说着,语气愈发高昂,“涂家见钟大人不肯屈服,竟私自带兵将一郡长官囚于监牢,用尽了酷刑,企图生生折断大人的傲骨!”
董将军说着,抬手掀起了钟士元的衣袖。
顿时满殿喧声渐起,只见钟士元的手臂上全是累累鞭痕,手
臂骨俨然已经被折断,可想其遭遇。
不少女眷都忍不住撇过脸去,不敢多看。
池夫人见尤听容还镇定地看着,好心道:“这等血腥场面还是别多看,夜里只怕要做噩梦的。”
尤听容微不可查地笑了笑,低声道:“池夫人心善,见了旁人的疾苦都要做噩梦,可有些人……歹事做尽,也未必会心软半分。”
皇后彻底坐不住了,豁然起身,“董将军莫要血口喷人!”又对单允辛道:“陛下!切不可听了此人一面之词啊!”
董将军反咬道:“此等惨状在前,皇后娘娘竟能视若无睹吗!?”
迎着皇后的目光,董将军继续道:“皇后娘娘可敢对天发誓,若你涂家在楚地残害忠良、压榨百姓,就叫你涂家一族不得好死?”
董将军是战场上下来的,一脸的凶悍,眼中更是血光毕露,皇后哪里见过旁人敢这样同她说话的,一时竟没来得及反应。
“为何不敢?”
恰在此时,殿外进来一人,正是卧病在家的涂丞相。
“微臣在此,上对皇天,下承后土,若我任由涂家为非作歹,叫我涂氏一族男为奴、女为婢,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