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椒房殿
秋弥正替皇后脱下沉重的凤冠,足有两公斤堆砌着黄金宝石的凤冠取下的瞬间,皇后长出了一口气。
秋弥体贴地替皇后揉捏着酸疼的后颈,“皇后娘娘您真是辛苦了。”
皇后看着宫女小心打理的凤冠,却摇了摇头,“只要本宫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便不算辛苦。”
“跟权利和地位的份量相比,这算什么?”
秋弥点头附和,“皇后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浅显了。”
“今日年三十,陛下本该来凤仪宫的。”秋弥小声替皇后抱怨,“有陛下在,皇后娘娘定然高兴。”
皇后笑了笑,眼神柔和了下来,看着镜子里妆容精巧的自己,“陛下明日要召见百官,政务繁忙,不来也不打紧。”
“本宫倒希望陛下能多去涂才人宫里,只要能有一个太子,本宫就什么都不怕。”
皇后由着秋弥替她轻轻洗去了脸上的脂粉,余光扫到了梳妆台上的首饰柜子,想起了尤听容头上的那只金钗。
“本宫瞧着不似凡品,你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皇上赏的。”
秋弥并未在意,陛下与尤听容素昧平生的,不过是机缘巧合撞上了,难带堂堂天
子,身上还会随生待根女人的钗环吗?
“娘娘放心,奴婢即刻安排。”秋弥随口答应,“娘娘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皇后颔首答应,由秋弥扶着上了凤榻。
秋弥还惦记着皇后的吩咐,不过她只以为是皇后娘娘今日受了惊吓,多思多疑所致,也没和江慎通气,随手招呼了一个小宫女。
“皇后娘娘今日瞧见了尤小姐头上的桂花金簪,觉得甚是精巧,你去内宫局和乾清宫托人问问,是谁送去的,又是内宫局哪位工匠的手笔。“
小宫女也只当这是在皇后跟前露脸的好机会,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姑姑放心,奴婢一定办妥当了。”
小宫女先是去了内宫局,结果内宫局的管事是一问三不知。
而后只得跑到了乾清宫,今日正好是张福值夜,小宫女张口就问尤大小姐的事,生生将张福的困意给震醒了。
“桂花金簪?”张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悠,想着如何糊弄过去。
恰巧里头常顺叫人,张福连忙滚了进去,让小宫女且先等着。
进了殿,老实巴交地先把事情交代了。
单允辛只着了内衫,正盘腿坐在暖榻上看折子,听了张福的
回话,翻看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常顺头皮一紧,不知该说皇后厉害还是糊涂,厉害在只一眼就逮到了不寻常之处,糊涂的是居然大喇喇随便派了人来问。
单允辛随手将折子抛在一边,才看了半个时辰,矮桌上就零零散散堆了十几封折子了,全是为涂丞相求情的。
单允辛压根没有批复,而是直接扔在一边,“谁呈上来的,就原封不动送回去,告诉他们,以后再上这种满篇废话的折子,就去礼部给涂侍郎伺候笔墨吧。”
涂家父女,如出一辙的野心家,所作的种种,都是为了涂家的权势能长盛不衰。
单允辛招手示意张福近前来,低声嘱咐了两句。
——
尤府
尤听容悠悠转醒,发现房间内的灯都熄灭了,只有一些细碎的光点投射在她的脚边。
身上暖洋洋的,应该是青町给她加了一层绒被,又把炭炉子烧的红彤彤的。
微微撑着身体坐起,因为靠在矮榻上,她的肩颈有些酸麻,许是累极了,这一觉睡的很是酣甜。
尤听容便半靠在矮榻上,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这才发现,青町把烛火都压灭了
,独独留了那盏琉璃金灯,约莫是知道了年宴上的事,把池卿朗送她的那盏玉兔彩灯收起来了。
尤听容伸了手轻轻拨动,便听得悦耳空灵的玲琅之声,七彩的亮斑在房间内映射出无数投影,宛若漫天的繁星。
一双大雁也被放大了数倍,随着琉璃旋转,好似成双成对地穿云越星,翩飞相随。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美好的寓意。
“小姐,您醒了。”青町地声音出现在门口,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今日小姐在含元殿受了风,喝一碗发发汗吧。”
尤听容收回了视线,垂眼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瓷勺。
青町看着尤听容失落伤心的模样,心里堵得慌,斟酌着开口,“这是陛下赏您的,陛下定然知道其中寓意。陛下肯送给您,可见……皇上心里是喜欢您的。”
“我知道。”尤听容露出了一个苦笑,“可天子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给出的心意,她的喜欢,是她视若珍宝般呵护、追逐,是掏心掏肺的付出,是把对方的欢喜和心愿看的高于自己。
以前她恨,恨得是单允辛的心给了另外一个女人,恨他的虚伪和欺骗,甚至连带着池
卿环一起怨恨上了。
可至今她才明白,她上一世苦心追求、小心呵护着的那份喜欢,来自单允辛的心意,她已经得到了。
只不过,不是夫君的心慕,而是君王的喜爱。
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言,爱悦只不过是一种心绪,普普通通,既算不得珍贵,也不必太过郑重。
只是一件只要他想,就可以给出的赏赐,就跟这盏琉璃金灯没有什么不同。
青町听着尤听容的解释,呐呐无言良久,才扯着笑脸道:“普通女子入了宫都是阖家庆贺的喜事,更何况您是陛下的心悦之人,小姐这般聪慧美貌,只要您想,定然能得到陛下的真心相待,和平凡夫妻也没什么不同。”
尤听容听着青町绞尽脑汁地开解,明明青町也是个未尝情爱滋味的姑娘,只不过比她痴长了几岁罢了。
这样想着,尤听容拉着青町一同坐下,“青町,此番我要进宫里,你不必随我去,留在家里,过两年母亲为你张罗一桩好婚事,日子定能过的和美……”
青町急了,“小姐!我怎么能离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