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微微坐直了身体,“你说。”
“昨日您提点了,奴婢便在匣子的锁扣里缠了头发丝,流云宫里,能动那匣子的,只有奴婢与连翘。”
缤菊细细道来,“今日主子去凤仪宫请安,奴婢和连翘特意都跟着去了,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再回来,奴婢就发现放着荷包的匣子叫人偷偷动过了。”
尤听容沉吟片刻,清浅一笑,“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端起茶盏垂眸轻啜,姿态平和从容,无懈可击。
缤菊看着尤听容这幅运筹在握的闲适姿态,提着的心骤然放下了。
心中隐隐有些庆幸,得亏宜美人与自己的主子是一头的,这么一个心思缜密、布局周全的女人,皇后要对付起她来,恐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送走了缤菊,青町体贴地在尤听容的膝头加了层织花盖毯。
尤听容靠在软枕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沿,眼中此时才浮上一丝深沉。
“主子,既然都安排妥当了,您就不必忧心了。”青町宽慰道。
尤听容缓缓摇了摇头,“这一次,算是机缘巧合叫我看出来了,下一回,可不一定有这样的运道了。”
“没有人脉,形
同耳聋目盲,在宫中靠运气是走不远的。”尤听容将茶盖搁回去。
青町没想到这一层,也有些不知所措,思量着如何劝主子。
向荆眼尖地注意到桌上的茶晾凉了些,不合尤听容的口味,沏了新茶换上,“主子不必焦心于此,好处到了,耳目鹰犬自然会闻风而来。”
“只要主子想做的事,奴才一定尽心。”向荆的声音不高,可微微凝目的眼眸深邃真挚。
旖丽的少年垂首摆茶,柔艳的眉眼沉在阴影之中,轩窗透进来的日光勾勒出清瘦的身形轮廓。
形如其人,刚柔并济,他若想拉拢驯服一个人,亦有的是办法。
“我信你。”尤听容知道,他是个能下狠心的,说出来的话向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不是会为了哄她高兴口出狂言的。
向荆唇边一抹隐晦的笑,眼光明亮,“您放心。”
离宫宴的日子渐渐近了,京城连下了两天的雨,乌云压的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只隐约可见闪电的光亮穿行在黑云之中,乍响的惊雷让人不安。
与之相反的是后宫一派和乐和轻松的氛围,只是背地里的暗潮汹涌让人难以捉摸。
天气不好,尤听容也就没
有出门,沉下心来翻看棋谱静候皇后等人的发难。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闲下来了,却有人闲不下来。
这日雨下的大,不过未时,倾盆大雨浇的人看不起前景。
向荆脚步匆匆从外边回来,随手收了伞立斜倚在墙根,发丝都沾了湿气,整个人透着阴沉的寒气。
殿门口正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的宫女赶紧提他打了帘子,心里忐忑不安,所幸向荆抖落了一身的雨水,目不斜视地抬步进了内殿。
因为倒春寒,殿内有些湿气,尤听容又点起来暖炉,见向荆衣袍下摆被雨水湿透了,招手道:“又没什么急事,做什么非得赶着大雨天出去?快来烘一烘,仔细着凉了。”
向荆原本不善的眉眼在进殿时荡然无存,平和温顺地摇摇头,“奴才皮糙肉厚,让主子担心了。”
尤听容抬手让他过来,拿了铜钳子将炭火拨旺了些,“那也要当心些。”
向荆这才虚虚地伸了手在炭炉上,热气驱散了一身的湿冷,连带着他的心都暖烘烘的,“多谢主子。”
说着谢,眼睛却没由来地不敢看她。
尤听容含笑看着他,主动打破沉静,“亏的你忙活了一通,究竟是
何事?”
说起事来,向荆放松了些,“回主子话,玉芙宫传了信来。”
说着,向荆从衣襟中取出一封薄薄的信笺,“涂美人想与主子谈一桩生意。”
尤听容接过,并未急着拆开,好奇问道:“玉芙宫正封着,你怎么还能与涂美人传信?”
“涂美人并非会引颈待戮之人,她必然要自救。”向荆翻转了手,暖着手背,“皇后容不下她,董家与涂家势不两立,除了您,她别无选择。”
“玉芙宫封着,但人总要吃饭,只要涂美人策反了伺候的宫女,在膳房里动些手脚来传信,对奴才而言……并不算难。”
到底是少年心性,向荆说这话时,还是透出了细微的自得,期盼得到尤听容的肯定。
“向荆机警聪慧至此,有你助我,我可心安许多。”尤听容笑容温煦,不吝夸奖。
饶是尤听容对向荆的手腕已经有了计量,但没想到,才十七岁的向荆便已经能做到这一步。
尤听容心里忌讳涂美人,一则是知道她的狡诈阴险,二则是对涂美人算计自己入宫的事,颇为记恨,对她起了杀心。故而,对皇后迫害涂美人之事,尤听容乐见其成。
今日
向荆这个一心为主的局外人都将算盘打到了涂美人身上,尤听容便知自己的棋路走窄了,拘泥了心中的情恨,未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从前涂美人对您的冒犯,今时今日都将还报。”向荆对主子入宫时的处境犹记心头,沉声道:“涂美人能否保命,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尤听容这才展了信,定睛阅览。
涂美人把握人心的本事在短短一页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姿态放的极低不说,给的好处亦处处点在了尤听容的痛点、痒处。
不过尤听容同样晓得,她的话好听归好听,可哪些好处能拿到,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尤听容将手中的信纸反手递给向荆,向荆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的信件,再贴心的奴才都未必能随意过手。
“你看看。”
尤听容对向荆很放心,许多事尤听容未必敢跟青町说,怕青町露了马脚。
但向荆不同,他不仅忠心,且能藏的住事。有这么一个能商量说话的在身边,尤听容能轻省许多。
向荆双手接过,面容平静,若非纸叶颤了两下,谁也瞧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