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居高临下地垂目看向她,此时蒋夫人鬓发散乱、满脸慌张,哪里还有方才要随意打杀人的威风。
“圣人道,‘敬人者,人恒敬之’,蒋夫人跋扈张扬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尤听容并不以他人的痛苦为乐,亦没将她放在眼里,撇头不在理会,吩咐常顺,“带走,该如何处置便如何罢,”
常顺本想当着宜美人的面好好惩治蒋夫人,好叫尤听容顺了这口气,现在见尤听容似乎并不在意,也悄悄松了口气,抬手示意护卫将人压下去。
“蒋夫人以下犯上,副都护难辞其咎,将人带回去让副都护自己处置。”常顺一脸的铁面无情,“至于副都护,责令明日自己去都护府,受五十杖!”
常顺安排周全妥帖,既不会暴露了尤听容的身份,又深知对于蒋夫人这样的官家夫人而已,罚做官的丈夫,比责打蒋夫人更加有效。
果不其然,蒋夫人面色大变,惊惶失措地想扑过来求尤听容,“夫人!夫人!我知道错了,您罚我吧!”
若是蒋夫人牵连
了蒋安,不仅蒋安要更看不上她,就连原本偏着她的婆母只怕也要怨上她,家里的姨娘岂不是要翻天了!
蒋夫人不怕别的,独独就怕丢了正头夫人的威势,相比之下,皮肉之苦也算不得什么了。
常顺就怕她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再惹了尤听容不高兴,赶紧吆喝,“赶紧堵了嘴押下去!”
这一场闹剧收场了,常顺殷勤地上来扶尤听容,“夫人,奴才扶您回房吧?”
尤听容看向了还跪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姜囡囡,“跟上吧。”
姜囡囡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磕头道:“夫人大恩,奴婢无以为报,本该为夫人尽忠尽命,只是奴婢还需采摘些荷叶,斗胆请夫人等一等。”
尤听容看向在石板路上被踩踏的破烂不堪的荷叶,原本是被她好好的护在心口的,也是为了帮尤听容拦着要拿人的丫鬟,才散落在地。
“你为何要偷着摘荷叶?”尤听容纳闷道。
“回夫人话,奴婢的母亲因小产大出血,患了产后血晕之症,大夫说需荷花碳入药。”姜囡囡语气诚恳,“荷花盛产
在南方,京师之中只有寺庙和贵族园林之中才养的起,荷花碳更是要价不菲。”
“为了给母亲治病安身,奴婢已然卖给蒋府为婢,更是无能再为母亲抓药,只能斗胆偷摘荷叶……想试一试自己照着法子来做荷花碳。”
“不问自取是为偷,主子要打死奴婢也是奴婢该受的,只请夫人能让奴婢先给家中母亲制了药。”姜囡囡再次重重磕在地上,“奴婢之过,连累了夫人,无论是何缘由,奴婢理应受罚。”
尤听容原本只是见她可怜,又见她性格刚强,况且帮她,对自己而已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如今听了这一番话,对姜囡囡也起了欣赏的心思。
此人虽贫,却不坠心志;经受苦难,还能坦然面对;更难得的,是在明知只要搭上了尤听容,便有机会可翻身,还能禁得住诱惑,将过错和盘托出。
“这荷叶碳你是做不出来的。”尤听容道。
姜囡囡抬头看她,眼中带了不解。
尤听容解释道:“荷花碳需用黄泥密封锅口,高温煅烧,并非寻常烧法,若无法门和多年功力
……即便你将这一池的荷叶都烧了,的来的也不过是碳灰罢了。”
姜囡囡咬紧了牙关,眼泪几乎在眼眶里打转,但并未开口求尤听容。
“不过……”尤听容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这样的性子,又是这样的相貌,只怕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头。
姜囡囡嘴唇都在颤抖,眼睛里满满的希翼,盈满黑眸的泪花似乎在发光一般。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既然遇上了你,想来你我有缘,若能救你们母女二人性命,也算是为我自己积德了。”尤听容淡淡一笑,转头瞥向常顺。
常顺立刻道:“奴才即刻差人去请大夫。”说着示意了一旁跟着的侍卫。
姜囡囡喜极而泣,“谢夫人!奴婢、奴婢愿为夫人做牛做马,以报夫人大恩大德!”
尤听容递了帕子给她,“好了,快擦了眼泪带大夫过去吧,也让大夫帮你看看,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叫人打成了这样,你母亲见了,该伤心坏了。”
姜囡囡攥紧了滑溜溜的帕子,也不舍得用,抬了手臂,拿袖子匆匆擦了眼泪,忙
不迭地跟着人走了。
“夫人,奴才扶您去尤夫人那吗?”常顺请示道。
尤听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有些乏了,晚些再去。”
常顺扶着她慢悠悠地走着,尤听容随口道:“替我好好问一问姜囡囡的事。”
常顺一愣神,他原本以为尤听容孤身一人都肯挺身而出帮助姜囡囡,是因为宜美人年轻、心地纯善,再加上方才姜囡囡的表现已经足以让人动容了。
却不想尤听容瞧着一副观音模样,却并未全然对姜囡囡放下戒心,反而令他再去调查。
常顺态度更恭敬了些,“奴才明白,一定办的毫无错漏。”
凭宜美人的恩宠,再加上这周全的心思城府,来日,必定前程不俗。
尤听容由常顺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手脚麻利地接过手来,又是垫腰枕、又是斟茶焚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比起宫里头学过规矩的宫女也是不逞多让的,可见薛善利调教有方。
尤听容才坐了没一会儿,就听外间报,“夫人,薛家夫人求见,您可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