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单允辛的銮驾停在宜秋宫门前吃了个闭门羹。
走在前面的张福站在宜秋宫的匾下,与红漆木门上的金漆门钉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单允辛倒是早有预料,不急不缓地坐在轿子上等着。
张福只能上前叩动门扉,“陛下驾到!”
好在宜秋宫里也就宜婕妤胆大包天,敢对陛下横眉竖眼的,当差的奴才们还是很快就应了声。
“奴婢见过张公公!”青町隔着门板应声。
张福松了口气,站直了身体,“青町姑娘,快叫宜婕妤来接驾吧。”
青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凑近了门板中间的缝隙回道:“张公公,实在对不住……主子已经歇息了……”
张福下意识地抬头看天,虽然天色渐暗,已经能隐隐看见月亮的轮廓了,可才到戌时呀!
张福偷偷看了眼陛下,凑到了门缝处,压低声音道:“青町姑娘,您快别说笑了,陛下等着呢!你好歹……”
“好歹先把门开开。”反正宜婕妤不接驾也不是第一回了,张福已经有经验了,只要先让陛下进了门,陛下自己会想法子去哄这个小祖宗就成。
青町也有些踌躇,但还是依言回话道:“张公公,不是奴婢不肯,主子说了,她睡下了就不许再开宜秋宫的大
门。”
张福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哎呦喂,青町姑娘你怎么那么轴呀!现在是陛下都亲临了,宜婕妤的话是话,陛下的圣旨就不是了?”
青町只能两手一摊,“主子说,她听见门轴声就要做噩梦,若是不想让她好……非要进来,那奴婢就开了?”
“别别别……”张福赶紧拦着。
他没想到,尤听容这话都编出来了,他可不敢做主,到时候追究起来,岂不是还要怪他?
揣着袖子,哒哒快走到了单允辛轿子前,如实告知了单允辛尤听容的话。
单允辛早有预料,只是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罢了。”
张福松了口气,以为陛下要打道回府了,刚准备招呼着轿夫掉头。
单允辛自己下了轿子,站在墙根处打量着内苑的红墙,估摸了距离,好在内宫比皇宫外墙矮多了,还算有处落脚。
“去给朕寻个递脚的梯子来。”单允辛轻声吩咐。
“啊?”张福没反应过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陛下。
单允辛轻轻“啧”了声,“算了,”
转身招呼抬轿的轿夫,让他们将銮轿给抬到墙根下,划手撇开衣摆,预备踩着自己的銮轿翻过宫墙。
张福这下反应过来了,赶紧拦着,“使不得呀陛下!”
“这么高的墙,还
是奴才来吧!”张福急了,“奴才翻墙进去,替您把门打开,您还是从正门进……”
“宜婕妤说了,她听不得门轴声。”单允辛摆手。
张福默然无言,没想到,陛下连这么扯的话都信?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单允辛利落地翻身攀上了轿顶,急跑了两步,蹿上了墙头。
张福心惊胆战地领着护卫们在底下转悠,张开了手虚虚护着,“您可千万当心。”
所幸单允辛身手利落,很轻松地翻身下去,临到了要跳下去的时候,他的动作一顿。
抬手看了看自己被剑锋划破的手掌,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止住血了。
他眼咕噜一转,面不改色地解开了纱布,反手用受伤的手掌,在墙头的琉璃瓦上用了巧劲划过,立刻就又滋出血珠子来。
张福的眼睛死死盯着呢,急的跳脚,立刻就要咋呼起来。
“闭嘴。”单允辛两个字把他堵了回去,眼皮子都没颤一下,好似皮开肉绽的压根不是自己。
他把沾了血的纱布往墙外一扔,随口吩咐张福道:“你带了人先回去,明早再来接朕。”
说完,单允辛就干脆利落地转身,从墙头一跃而下,进了宜秋宫的内院。
张福贴着墙面听着里头的动静,宜秋宫的奴才们正向陛下
请安呢,确定陛下毫发无伤,张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们都是陛下跟前的老人了,今天的事,出了这条道,都给咱家忘干净了。”张福拿出了得势太监的架子,阴着嗓子道:“若是叫咱家知道谁走漏了半个字,可有的是板子挨,打死为止!”
“是!”
张福这才领着人回了乾清宫。
——
宜秋宫内,青町被从墙头跳下来的皇帝吓得够呛,不等她带宫人们上前请罪,单允辛便径直入了内殿。
尤听容才沐浴更衣,这会儿穿着细软的丝缎寝衣,躺在被褥里养神。
单允辛一番插科打诨确实让她心里稍稍松泛些,但心里的气也是烧起来了,一回宫,尤听容便叫青町挂栓落锁。
身上酸疼着,她有些没精神,躺着软软的褥子,好久才起了些睡意,听见外头的动静,知道正主来了。
单允辛掀了纱帘,便正瞧见尤听容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只露了半个头,旖旎多情的眸子朦朦胧胧地望过来的模样。
“‘堆枕乌云堕翠翘。午梦惊回,满眼春娇。’,古人诚不欺我。”单允辛笑着踱步上前。
坐到床塌旁,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抚上了尤听容的长发,冰冰凉凉的,又软的不可思议。
尤听容伸手将长发拨开
来,往床塌内挪了挪。
“陛下念这两句诗,是要叫臣妾‘断肠风月可怜宵。忍使恹恹,两处无聊’么?”
她嗓音里还带着慵懒的睡意,似乎是随口说来,可单允辛立刻紧了头皮。
这是一首闺怨诗,前段写的美人,后段却是女子苦等不到夫君的伤怀落寞。
“是朕不好,没选一首好词。”单允辛条件反射一般地认错,回复之快,连他自己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尤听容挑眉,且放过他了。
“今日政事繁杂,牵扯各方势力,陛下怎么得空来了?”尤听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枕在软枕上揣着明白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