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的声音很温柔,脸上带着她惯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浅笑,很美。
若是单允辛看到,定然能念上几句酸诗。
然而她悠然的笑脸,在江慎眼里,却无异于一条冷血的毒蛇,吐着蛇信子,随时会发动致命的一击。
江慎心慌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尤听容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生不如死……
唯一能达到这个目的的,就是她对皇后还留有后手!
尤听容很有耐心地看着江慎,欣赏着他眼中渐渐浮起惊惧,从前她总是那只惊弓之鸟,被动地在权利的风暴之中拉扯挣扎,如今,也该还报了。
“江总管,你怕什么呢?”
“江总管死期将至,我一向心慈手软,不忍心看你做个糊涂鬼,这才来这一趟。”
尤听容微微贴近江总管的侧耳,“我知道皇后娘娘的一个大秘密,一个……事关皇嗣的秘密,玉芙宫的肚子是假的,对吗?”
江慎的瞳孔猛的一缩,心骤然被攥紧,但他的聪明让他没有破口大骂,沉默半晌后反而冷笑道:“宜婕妤失心疯了不成,皇嗣之事怎会有假?十月怀胎之期一到
,宜婕妤就会知道,你的猜测多么滑稽可笑。”
临到死了,江慎还在为皇后周全。
尤听容更加确信,自己除去他是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皇后为了一个贤德的虚名,舍弃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奴才,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呵呵。”尤听容不置可否地轻笑,“江总管是忠仆,你放心,十月之期将近,不知出意外的话……你心心念念的皇后娘娘,很快就能来陪你。”
“黄泉路上,江总管可不要走的太快了,记得等一等……”
“毒妇!我要杀了你!”江慎嘶吼出声,不顾重伤的身体,抬手朝尤听容抓来,面目狰狞。
尤听容轻松地躲开,反而借着江慎抬起上半身的时机,抬脚踹翻了行刑的长凳。
已然半身不遂的江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鲜血沾满了他的脸,即便如此,江慎依然张牙舞爪地要抓住尤听容。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等候在一旁的兰影和行刑的侍卫,侍卫连忙跑过来,“宜婕妤,您没事吧?”
尤听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江总管心里放不下皇后,着实是个忠仆,可惜走错了道。”
“我该
劝的都劝了,你们继续办差罢。”尤听容缓缓走出了血迹的范围,让出地方来。
江慎已然癫狂,嘴巴里全是谩骂和诅咒。
侍卫们只得抓紧了功夫,挥舞着手中的刑棍,重重击打,血肉横飞。
兰影扶着尤听容的手,轻声道:“主子,咱们回吧,莫要污了眼。”
尤听容摇摇头,她要亲眼看着他死,才能放心。
这个放心,既是指能放心地走下一步棋,也是能确认命运并非不可更改。
终于,随着一身清脆的椎骨断裂之声,江慎咽了气。
侍卫们再三确认,回话道:“宜婕妤,人已经没了。”
“幸苦了。”尤听容保持着极好的风度,“江总管是皇后娘娘的贴心人,只怕皇后要伤心,劳烦两位,替我取来江总管的腰牌,给皇后留个念想。”
侍卫们爽快地答应,随手拽了江慎腰间的腰牌,见上头沾了血,还拿自己的袖子擦干净,才双手递上。
兰影赶紧接过,用帕子妥善包好了,而后才扶着尤听容离开。
走回去的路上,兰影注意到尤听容的绣花鞋面上沾了猩红的血,“主子,奴才替您换了吧?”
“
不必。”尤听容另有所图,低声道:“江总管的遗言,我还没交托给皇后呢。”
兰影脚步一顿,“主子……皇后娘娘只怕受不得气了,说不准会做出不可料想之事。”
“没了江慎,失了涂美人,她做的事,没什么是不可料想的。”尤听容斩钉截铁。
二人回到宴上,皇太后已经借口身子不适回宫休息了,高台上坐的只有帝后二人。
单允辛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尤听容的身上,戏谑地挑了挑眉,意思很明白,尤听容说是去整理仪容,却连头发丝都没有变化。
皇后的目光也很快跟了过来,她的脸色很难看,发髻上那顶奢华的九凤二龙华冠似乎快将她压垮了。
宴会之上,随着鼓乐之声,众人玩起了行酒令,殿内的气氛再度攀升,心烦意乱的皇后终于坐不住了,跟单允辛低声说了两句便离席了。
尤听容随即跟上,在殿后的茶室寻到了躲清静的皇后。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金安。”尤听容顶着皇后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行礼问安。
秋弥拦在了尤听容面前,“宜婕妤,皇后娘
娘不胜酒力,暂在此处透透风,还请宜婕妤回避一二。”
“秋弥姑姑误会了,我不过是见皇后娘娘心伤神动,特来安慰一二罢了。”
秋弥简直要被尤听容的话气笑了,才要赶人就被皇后打断了,皇后脸色阴沉,寒声道:“让她进来。”
秋弥这才不情愿的让开,尤听容缓步而入,“皇后娘娘果然心善,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竟惹得皇后娘娘这般伤怀,倒是嫔妾的不是了。”
“你来,就是为了跟本宫说这些废话?”皇后的尊严不许她流露出丝毫的脆弱,她的目光锐利,“尤氏,你想扳倒本宫,做梦去吧?”
“你不过是陛下床榻之上的玩物罢了,宫里的得宠女人多的是,但唯有本宫是不可动摇的中宫皇后。”
“皇后娘娘误会了,嫔妾对皇后娘娘从无不敬之心。”尤听容一边说,一边朝兰影伸手。
兰影将帕子包好的腰牌放在尤听容的手心,尤听容不紧不慢地展开已经沾了血污的帕子,“嫔妾知道皇后娘娘最看重江总管,必定割舍不下,特意亲自去取了江总管的贴身腰牌,给皇后娘娘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