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秋宫
今日温暖如春的内殿里,始终萦绕着一股药味,压过了清新的梅花香,味道的来源,就是暖榻中央的矮桌上摆着的一碗红褐色的汤药。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瞧着里头的药汁都渐渐分层了,已然一丝热气也没有了。
显然是尤听容今日的安胎药,看样子是一点没动。
青町看了眼尤听容,自打昨日李二饱来过之后,主子就没露过笑脸,禁不住小声劝道:“主子,无论如何,这药既然有用,您还是喝了吧。”
“不然……您召了肖院使来问个究竟也好,总不能一直不喝安胎药呀。”青町是被那日尤听容见红的事给吓坏了,生怕再有个三长两短。
尤听容摇了摇头,“且等一等。”
尤听容手中的绣花针不停,正绣到老虎的胡须,许是看的久了,手下竟一下没个着落,刺入了她的指尖,当即轻“嘶”一声。
一旁的青町心肝一颤,赶紧上前来看,“主子?”
这一下扎的狠,血珠一颗一颗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没一会儿,就滴落到洁白的胡须上,一点点浸入丝线之中。
尤听容看着这染了血的虎头帽,心中的不安油然而
生,一时竟也没有反应,呆呆地由着青町拿丝帕替她捂紧了伤处。
兰影注意到了尤听容的目光,连忙帮着移开了绣绷,可惜地擦了擦血迹,却已经无济于事。
正巧此时,向荆近前来报,“主子,李公公求见。”
尤听容抽过青町手中的丝帕,用其中一角在指尖缠绕了两圈,冲向荆点头,“让他进来。”
李二饱很快从门帘出进来,脚步有些匆忙,脸色也十分凝重,匆匆向尤听容请了安,张嘴便道:“娘娘,此事颇有蹊跷。”
“且不急。”尤听容微微一笑,指了指矮桌上的药碗,“你在太医院是跟药材打惯了交道的,你来替本宫闻一闻,这药里加的什么,闻着有些腥气。”
李二饱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只两息的工夫,便肯定道:“回娘娘话,这是血腥气。”
尤听容压着伤口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指尖伤口的挤压传来丝丝缕缕的痛,她眨了两下眼,才开口,“你确定吗?”
李二饱点头,“奴才跟的疗治外伤的周太医,且奴才自己帮着宫中奴仆们治的皮外伤也不在少数,闻惯了血腥味,不会有错。”
他说完
,许是看尤听容的脸色很难看,又开口劝慰道:“娘娘莫要多想,膳食中会用鸭血之物,药材里,动物的鲜血也是有补血益气的功效,也算常见。”
尤听容叹了口气,示意他坐下,而后才问:“你打听到了什么?”
“回娘娘话,今日奴才一直悄么地盯着肖院使和顾太医,发现,他们师徒二人的确依照着药方取了药,但并未在太医院煎药,而是一早便去了紫宸殿。”
“奴才远远在宫道上蹲守着,是顾太医提着食盒,一路将药从紫宸殿送到了娘娘的宜秋宫。”李二饱倒豆子一般把今日看来的都说了,“娘娘的药不是在太医院煎的,而是在紫宸殿煎的。”
李二饱想起来药里的血腥气,有些不确定道:“奴才并未听说膳房往紫宸殿送什么活物……也许是奴才疏忽了。”
“陛下的三大殿护卫森严,奴才不敢近身,请娘娘恕奴才无能。”李二饱垂首。
尤听容自然知道单允辛身边的人嘴皮子有多紧,笑道:“无事,你的消息已经帮了本宫大忙了。”
只有紫宸殿才有的活物……尤听容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只是她有些不敢
信。
李二饱闻言一笑,而后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微顿,接着道:“娘娘,奴才还要一事要报。”
尤听容看向他,李二饱压低声音道:“凤仪宫的大皇子,似乎……是中了邪了!”
尤听容眼瞳微微一缩,而后又恢复平静,眉头微皱,轻声道:“这话可不能胡说。”
“别说娘娘您不信,就是奴才也不敢信,这话……可不是奴才说的。”李二饱见尤听容不信,清了清喉咙,继续道:“是凤仪宫伺候大皇子的乳母亲口所说。”
“好端端的,为何如此做想?”尤听容撑着软枕的手肘微微收拢了些,坐直了点。
“那王乳母说,大皇子这几日蹊跷的厉害,日夜啼哭不止。”李二饱语气带了点神神秘秘的。
一旁的青町笑道:“大皇子才四个月大,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哪有那么邪乎?”
李二饱“啧”了一声,急切道:“不止呢!”
“那些乳母婆子们又不是没见过孩子,寻常娃娃再爱哭,也没有这样的。”
“王乳母说呀……大皇子哭的喉咙里都是血,唾沫里头都带了血沫了,却还不肯停。”李二饱自己都缩了缩脖子,“她
们殿内守夜的,听着这哭声,都吓得一声鸡皮疙瘩。”
他这样一形容,青町和兰影的表情都变了,一副听不下去的模样。
李二饱这才满意,神秘兮兮道:“听说孩子能看见咱们看不见东西,她们暗地里都猜呢,说不准是凤仪宫里头不干净……”
“毕竟,皇后娘娘杀得人可不少。”李二饱冷哼一声,“不说别的,就大皇子才出生那一晚,就杖毙了好几日乳母。”
他这样一说,青町和兰影都不禁有些怵的慌。
还是尤听容瞧着二人脸色都白了,缓缓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冤鬼,否则冤有头债有主,为何不去寻造孽的人,反倒找上无知婴孩?”
李二饱口腔立刻变了,笑着附和,“娘娘说的是。”
青町瞧着他那殷勤的模样,撇了撇嘴。
尤听容好奇道:“就只是哭?”
若只是孩子哭闹这样的小事,皇后定然要怪罪到太医头上,闹得太医院鸡犬不宁,现在却藏着掖着……
“娘娘神算。”李二饱摇头,“皇后忌讳的可不只是大皇子哭闹,除了哭,大皇子好似都不大认人了。”李二饱摇了摇头,“就好像……丢了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