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常顺平日里在人前都是一副笑模样,神情话语皆是和善的不得了,可他的威信和本事满宫里的人都是有数的。
有什么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常顺的办事风格可谓与单允辛如出一辙,都是狠辣无情的主。
他能做稳御前大总管的位置,可不是单凭自小伺候单允辛的情分,常大总管冷了脸,别说宫人们,就是皇后都是要掂量掂量的。
一见常顺这个架势,这钦安殿显然是摊上事了呀!
钦安殿的管事是一路疾走带小跑,脸上堆满了笑容,躬身揣手矮了常顺一个头,“不知常大总管要来,奴才失礼了,还请大总管莫怪。”
常顺悠悠然地垂下眼皮子看向他,“汪管事,倒是许久未见了。”
汪管事干笑了两声,赶紧道:“是奴才的错,光见着大总管事务繁忙,不敢打扰。日后……日后一定多多向大总管请安。”
“你当好你的差事,比什么都管用,跟咱家请什么安?”常顺摆了摆手,钦安殿在宫里向来不甚起眼,就是汪管事上赶着来拍马屁,常顺也未必会见。
汪管事连声说是,小心翼翼地问起,“不知……常大总管今日来,有什
么指教?您只管开口,奴才一定尽心竭力……”
眼瞅着他又要阿谀一番,常顺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咱家今日来,为的是一个叫若生的僧人,不知现在何处?”
汪管事闻言一愣,先是转头看了眼东厢房,而后才对常顺道:“若生大师,此刻就在厢房内呢。”
“大师这两个字,汪管事日后还是少说为妙。”常顺轻轻哼笑一声,“毕竟……这世间大师可不多,多的是招摇撞骗之人。”
常顺得了信,也不再跟汪管事多说什么,径直带着人往东间去。
汪管事闻言脸色都变了,心里紧巴巴,呆愣片刻后,赶紧跟了上去,他总得知道这和尚究竟犯了什么事,免得连累了自己。
再者,他有几句话没说呢。
奈何常顺身边跟着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汪管事坠在后头,也没找着空档开口。
于是,等常顺转过两个回廊,就在拐角处碰到了一个青衣宫女。
“绿凝?”常顺脚步一顿,一看到她,就知道嘉美人也在。
绿凝被吓得脸都白了,不假思索地抬高了声音,“奴婢见过常大总管!”尤其是将常顺的名号喊得极为响亮。
这是说给东间里
的人听的。
常顺微微扬眉,目光撇了眼十步远的厢房门扉,在绿凝紧张的眼神中,停了脚步,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绿凝姑娘?”
汪管事这会儿总算跟上趟了,“回大总管话,奴才方才就想说呢!”
这回常顺没有打断汪管事的话,而是驻足转身聆听。毕竟……陛下只说要罚人,可没说现在就要揭了这桩丑事。
一旁的绿凝显然大松了一口气。
“嘉美人自小产后失眠多梦,上回赵宝林抄了一卷《地藏经》,请的若生师傅开的光,而后嘉美人果然好些了。此后每隔三两日便会来钦安殿听经。”汪管事笑着解释道:“今日恰巧也在。”
“原是这样。”常顺点了点头,难得地对汪管事露了个笑脸,“看来钦安殿倒是颇有神通,汪管事……领导有方啊。”
汪管事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谦虚道:“不敢不敢,都是奴才的分内事,是大总管教得好。”
常顺不置可否,转头看向绿凝,似笑非笑地问道:“既是嘉美人在此……绿凝姑娘不在嘉美人身边伺候着,怎么在这里候着?”
绿凝的呼吸都险些停滞了,好险才压住喉咙口的颤音,强撑着
笑脸,“回大总管话,主子礼佛抄经喜欢清净,加之奴婢愚钝,也听不懂这些佛经典故,未免扰了主子的清修,便只好在门外候着了。”
“哦。”常顺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几人在走廊多说了两句,常顺这才抬脚往紧合的门扉去,并未直接闯入,而是先在门口道:“嘉美人,奴才奉命来见若生。”
里头沉默好一会儿,时间久到,汪管事的脸上都带了狐疑。
既是奇怪嘉美人为何迟迟不答话,更是奇怪,常顺何时有这么好的脾气,竟真就耐着性子在这等着。
好在,在他不解之际,门扉一声轻响,开门的正是若生。
常顺眼神冷漠,右手轻轻一挥,身后的监卫中上前两人,当即将若生扣下,力道之大,让人狠狠地跪在了石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常顺这才迈过门槛,迎面而来的,是嘉美人同样冷酷的眼神,直直地钉在常顺的脸上,显然是极为厌恶。
嘉美人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缓缓搁下手中还紧捏着的笔,移开目光,故作疑惑道:“佛门清净之地,常大总管这是做什么?”
“奴才请嘉美人安。”常顺微微躬身,而后
望向嘉美人。
自打难产后,嘉美人伤心不已,那些花红柳绿的衣裳是再没穿过了,反倒穿了许久的素色,俨然是默默为孩子哀丧呢。
今日也不例外,嘉美人坐在有些掉漆的浅褐色方桌旁,一身芡食白的衣裳,只在袖口绣了几枝青莲,并带了些层层晕染的水墨纹,以示出身显贵。
许是今日要来礼佛,嘉美人的乌发挽在脑后,未见金玉之物,只露出一个流云桃花木簪头,一束偏发自脑后垂在右胸前,蜿蜒至腰际,堆积在大腿上。
全身唯一的亮色,就是耳垂上挂着的一对红豆耳坠子,简简单单,却红的极为艳丽。
嘉美人生的明艳张扬,这样素净的打扮,虽看着气色败了些,却更显得眉眼精巧。
只可惜……这副模样是为了这个妖僧而来。
面对嘉美人略带愠色的疑问,常顺面不改色,“奴才此番来,就是为着的,就是拿一位玷污佛门之地、沽名钓誉的妖僧。”
嘉美人放在经文上的的手陡然一紧,压得上层的几张纸微微皱起,脸上还是维持着镇定,“不知常大总管说的是哪一位?”
“不是别人……”常顺笑容不改,“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