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图勒格尔,此刻再看这张英挺而狂放的脸,高大魁梧的身形,只觉自己还是轻敌了。
单单看到图勒格尔在单允辛面前的憋屈和不得已的恭顺,竟然忘了这个西狄王子是草原上狼,在悍勇之外,他更了不得的,是城府心机。
图勒格尔一个外族人,知道尤听容得宠不奇怪,知道尤贵泰贪财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知道尤贵泰收了户部贿赂银子这样的阴私之事。
这掉脑袋的事,尤听容不认为户部上下有胆子往外说,更别提,是说给一个异国王子。
他知道多少?除了尤贵泰收银子,对尤听容斡旋的谋算又知道多少?
更引她深思的,是图勒格尔此时拿着这事来要挟她,所图为何?
几息的工夫,尤听容的脑子里各种猜测发散开来,她知道的太少了,一时很难理清头绪。
气氛静寂的可怕,尤听容将他眼中的戏弄和嘲弄看的分明。
思量一瞬,此刻这头狼既然亮了爪子,尤听容索性顺着他的意思,表露出一个深宫妇人应有的惊慌。
图勒格尔瞧着这个矜贵娇美的宜嫔在呆愣片刻之后
,脸上的骄纵和从容尽褪,红唇微微抿紧,眼神躲闪。
图勒格尔乘势而上,微微扬了扬眉,“现在,娘娘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你离远些。”尤听容深吸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轻颤。
向荆见状,担心地望向尤听容,实在是尤听容脸上的惊惶之色太过真切,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听从。
当着图勒格尔的面,尤听容也不好给向荆使眼色,只能憋着一口气,故作恼怒地微微抬高了声音,“本宫让你起开些!”
向荆这会儿立刻知道尤听容这是在做戏了,主子就没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更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也是做戏的好手,当即面露惊愕之色,有些憋屈地垂首请罪,快步退远开来。
图勒格尔将二人的摩擦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得牵起一抹笑。
对尤听容也有了些猜测和计量,她再厉害,也只是个朔国皇帝豢养的宠妃,哄男人欢心厉害,能生养,跟女人争风吃醋厉害,不过如此。
想着尤听容对他的银票嗤之以鼻的模样……对付这样贪得无厌的女人,钱财无法收买,但他有的是法子对付。
尤听容刻意
压沉了声音,眼中也带了愠怒之色,看向图勒格尔,“王子殿下现在可以开尊口了吗?”
图勒格尔听着她话里的冲劲,包容地颔首,“娘娘误会本王了,本王送的银票虽然俗了些,难入娘娘的眼,可本王却是诚心实意。”
“尤大人收了三千两贿银的事让娘娘焦心,本王这份礼物,不在份量,而在诚意。”
图勒格尔准确地说出了三千两的数目,引的尤听容微微眯了眯眼,更是防备,看来他对尤家的事真是摸的透透的,甚至……
甚至,对尤听容的计谋和还击之策,又知道多少?
纵然心中巨震,尤听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对图勒格尔的不爽,试探着开口:“这是本宫的家务事,本宫自有办法。”
“不劳殿下费心。”尤听容微微咬紧牙关,语气很重。
“娘娘的本事本王自然晓得,否则娘娘如何能宠冠后宫、独占鳌头,可术业有专攻,娘娘所得皆来于朔国皇帝陛下,娘娘……”图勒格尔放轻了语调,笑的无害,“娘娘就不觉掣肘吗?”
图勒格尔轻轻掂了掂手中的银盒,“本王心甘情愿替娘娘补足了数目,也
能有些余钱花销,省的娘娘为了斗米折腰,向郡王之流讨要。”
图勒格尔这句话一说出来,尤听容的心陡然一松,看来他并不知道她的运作,还以为尤听容约见秀郡王妃是筹措银子。
看来,尤家的事,图勒格尔不是从户部知道的,那是谁告诉他的?
尤听容不禁大胆猜测起来,尤家的事和嘉嫔脱不开关系,嘉嫔深居后宫,只能交手给董家办,现在图勒格尔却拿着这事威胁到了自己面前。
是否意味着……董家有人和西狄王子互通有无,内有勾结!
是董将军?还是董家的公子?尤听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件事,此时董家可以向图勒格尔透露朔国官员的阴晦事,难保,他们没有向图勒格尔透露朔国朝堂之事、透露君国信报,这……可是叛国!
尤听容的脑子转的飞快,脸上却是蒙受羞辱的倔强之色,冷讽道:“本宫是不是还得谢过殿下的施以援手?”
确信了图勒格尔不知全貌,尤听容将话头拉到了自己的主导范围,借一步试探起图勒格尔的底牌。
尤听容不等图勒格尔答话,就有些气急道:“王子殿下放
心,区区三千两白银,只要本宫开口,多的是人上赶着,轮不上殿下操心。”
说罢,做出拂袖欲离场的架势来。
“娘娘如此给本王为难,就不怕本王将尤大人的丑事宣之于人吗?”果不其然,图勒格尔见她油盐不进,声音低沉起来,脸上的笑意也隐没了,“朔国的皇帝陛下,恐怕……还一无所知吧?”
“据本王所知,殿上坐的这位皇帝陛下,可是出了名的勤政、廉政,若是一不小心传到了皇帝陛下耳朵里……”图勒格尔轻哼一声,“不止尤大人危险,只怕娘娘你……”
图勒格尔慢悠悠地摇了摇头,看着尤听容,一副悲悯的模样,“君恩莫测,后宫之中美人无数,更有三年选妃在即,宜嫔娘娘您的地位和尊荣只怕也难保了。”
“可怜二皇子,小小年纪,因为外祖父的糊涂,就要离开母妃身边,实在可怜……”图勒格尔一边说,一边流露出惋惜之色,好似他真是为了尤听容考虑一般。
尤听容绷着脸,止住了步子,面上有意流露出慌乱之色,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图勒格尔,“殿下现在是在要挟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