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尤听容这样惯会猜疑人心的,让她猜皇太后的意图她还有迹可循,可康乐长公主是个肆意随心惯了的,不求名利,反而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自打康乐长公主住在宫里来了,宫中可算是热闹开了,大皇子、二皇子连着几个伴读,跟着康乐长公主后头,每日上蹿下跳。
就连尤听容闲来无事,都跟着一块看蹴鞠、听戏、斗蛐蛐,从没觉得有那么多活动可以做。
这生活的花样多了,时间也过得尤其快了起来,眼瞧秋风起,枫叶落,西北风一刮,转眼京城里就是一片银装素裹。
尤听容的肚子也像吹皮球一般鼓了起来,已经到了八个多月了,新到的乳母的医女们已经在宜秋宫安排下了。
因着生二皇子时尤听容就是早产,这一胎众人更是提起了一百个心,太医院里肖院使和顾太医更是不敢离开太医院半步,他们是叫尤听容第一回生产时的险象环生给吓怕了。
自打下了雪,尤听容就没有出宜秋宫的宫门了,只要下了地,都是青町和兰影一左一右扶着,一刻也不敢撒手。
为了待产,每日,也就是撑着身子,裹
得跟圆球似的,在宜秋宫的院子绕着圈子走一走。
说到在院子里绕弯,单允辛嘱咐了,这是他的特权,只有他来了,才许尤听容出殿门。
虽然宜秋宫院子里的积雪是扫的干干净净的,但他还是不放心,按他的话说,“你这两个丫头瘦的跟麻杆似的,哪里扶得住咱们这‘万金’的份量,还得是朕亲自揣着才行。”
皇宫的冬天是最美的,红墙白雪,盖住了冷肃巍峨的富贵气,为这所天家居所添了许多婉约和文人志趣。
不过也因着这突入起来的大雪,为了稳妥她没敢出宜秋宫,自然也缺席了今日年三十的大宴席。
她不能去,但单允辛和单弋安却是不能不在的,才到下午,后宫里已经是一片静谧了。
尤听容正歪坐在暖榻上打盹呢,就见外头传来了宫女的惊呼声,随后一睁眼门帘处被顶开了一条小缝,冒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一身黑亮短毛的云墨从门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它已经长成了成年犬的大小了,昂首挺胸时可以轻松够到尤听容的腰,只不过因为窜个子太快了,显得有些干瘦。
尤听容看见它回来了,就
知道单弋安已经到含元殿了,云墨三两步跑到了尤听容面前,伸出了舌头喘着气,停下了脚步,等着尤听容命令。
尤听容笑了笑,往边上挪了挪,将身上搭着的毛毯微微掀开来,冲它招了招手。
云墨轻巧地跃上来,小心翼翼地用鼻子碰了碰尤听容的隆起的肚子,贴着尤听容的身子圈着身子卧躺下来。
尤听容注意到,云墨的耳朵还是竖起来的,是一个戒备的姿态。
伸手,顺着云墨光滑的毛撸过,揉了揉它热乎乎的耳根,想让它放松下来。
云墨的“兔耳朵”没两下,就舒服地撇了下来,嘴巴也咧开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正舒服着呢,突然又“咚”地立起了耳朵,伸长了脖子,警惕地看着外头。
尤听容知道,是有人来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雨珍领着顾太医进来。
尤听容看着顾太医落了满肩膀的白雪,招手叫兰影帮着打理,“这会儿雪下的最大了,顾太医晚些来也无妨。”
顾太医顾不上自己,暖了暖手,便紧着替尤听容请脉。
确信胎儿一切都好,又摸了摸胎位,胎位也正,这才偷偷跟尤听容透露道
:“按微臣的经验,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公主。”
尤听容原本听着还奇怪,顾太医不是会多嘴的人,她怀单弋安的时候他嘴巴都跟个蚌壳一般,撬都撬不开,怎的这会儿自己都没问,他却说的爽利起来。
顾太医这才说了老实话,“陛下悄悄问微臣了,只问娘娘肚子里是个公主的把握有几成,微臣瞧着……陛下约摸是想要个公主呢。”
“微臣和陛下实话说了,陛下高兴坏了,还赏了微臣半年份例。”顾太医透了底,“可微臣再三说了,只是十有八。九,这不还可能有那一二的可能么……微臣这赏赐拿着烫手。”
“也不好跟陛下说,怕搅了陛下的兴致,只能求淑妃娘娘届时……帮着微臣求一求情,好歹别叫陛下罚的太狠……”顾太医脸上苦哈哈的。
尤听容听的扶额,怨不得呢,这阵子单允辛总是称呼自己肚子里这个叫“万金”。
她原本还以为只是单纯表示这孩子是龙嗣,金贵。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从千金这儿引申过来的。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儿尊称为千金,他便给自己的女儿冠了个万金的雅称?
若真是
个女儿,等到孩子晓得事儿了,知道自己这个沉甸甸的雅名要怎么想。
见顾太医还满脸愁容的等着呢,尤听容笑了,“哪能呢?”
“顾太医是医者,管的是平安稳泰,本宫这一胎稳固的很,你已经废了不知多少心力了,岂有怪罪之理?”尤听容打了包票。
顾太医大松一口气,“多谢娘娘。”
“是本宫该谢你。”尤听容看了看外头没一会儿就昏黑的天,“大年宴顾太医本该一同乐呵的,现在还要在风雪里奔忙,本宫这个肚子……只怕今年你的假期都要耽搁了。”
“这是微臣的本分事……”顾太医笑呵呵道:“娘娘和陛下不怪罪微臣学医不精,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尤听容见他对孩子的男女之事还是放不下,打趣道:“你放心吧,就是找麻烦,也决计找不到你的头上,这孩子是男是女,不合他的意,左右……得赖孩子他爹不中用……”
顾太医听的瞠目结舌,正结巴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呢,就听后头如同阎王爷报道一样传来了一声。
“朕竟不知,朕这才离了半天,平白无故的,就得了一桩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