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允辛被这一声吓得够呛,听见池卿朗来了,更是心慌,加上原本就紧张,手里一时没有收着劲。
细的跟发丝一样的针哪里受得他的铁钳,只听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就断在了他的两指之间。
通报声之后,外头就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还有奴才们的问安之声。
池卿朗深得陛下信重,虽有身份之别,但和寻常臣子不同,私下里与皇帝的相处更像知己兄弟。因而,他进紫宸殿,只要内间无人,向来是只通传一声,便径直入内的。
单允辛被断处扎进了肉里,不禁轻“嘶”出声,待回过神来,立刻道:“让他等着!”
可他这一声到底是说晚了,只隔着一道门帘的池卿朗显然听到了,且并不打算止步等着,“陛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单允辛听着他戏谑的声音,头皮发紧,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呢。
好在常顺机灵,只需单允辛一个眼神,快步走到门帘处,试图拦着门,“哎呦喂,池丞相今日来的赶早,这是还没来得及回府就来面见陛下了?”
“看来,是有要紧事了?”常顺笑眯眯地,微微张着手臂。
单允辛趁着这几句话的功夫,将手中断成两节的针甩出
去,原本想连着绣绷将东西塞到坐垫下,可想着这可是给尤听容的定情信物,又觉得草率了。
三两下将绣绷上的布取下来,草草叠好,塞到衣襟里。
手还没来得及从衣襟里抽出来,池卿朗就推开常顺走到了眼前,“微臣的事可能未必要紧,但微臣看出来了,陛下这儿……倒是有一件要紧事。”
常顺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尽力了。
池卿朗这才施施然的躬身一礼,“微臣请陛下圣安。”
也不是单允辛叫起,池卿朗自顾自地站起身子,目光落在了单允辛的有些翻出来的衣襟上。
“知道朕有要紧事,你还这样没眼色?”单允辛板着脸,故作从容地理了理衣领。
池卿朗不理会他的埋怨,而是顺着单允辛的动作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勾唇一笑,“哟,陛下这身衣裳倒是鲜亮的很,扫眼一瞧,好一位鲜衣少年。”
单允辛微微抬了抬下巴,毫不客气的笑纳了池卿朗的夸奖,“朕可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池卿朗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可微臣离近了再看,原是老黄瓜刷绿漆……欸!”
这回不等池卿朗说完,单允辛抄起桌旁的堆着的一卷书摔了过去,池卿朗
闪身避开,“陛下这是恼羞成怒,迁怒于微臣了啊。”
单允辛没好气道:“有事说事,没事就走。”
“好好好。”池卿朗一边说着,一边捡起砸在地上的书卷,随手翻开来看了一眼的同时,调转过身坐到了单允辛的对面。
单允辛看他坐下了,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儿翻篇了。
可他才端起茶杯,准备抿一口定一定心,余光却看到原本要坐到对面的池卿朗,屁股才挨着垫子,整个人就僵住了,一双俊雅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单允辛不明所以,还以为池卿朗真想起来什么事儿,“坐下说罢。”
而后又看了常顺一眼,常顺招呼着不相干的人都退下。
门帘才放下,池卿朗就抽着嘴角问道:“陛下,您用了几根针?”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单允辛手中茶杯一个不稳,发出清脆的磕碰之声,“什么针?哪来的针?”
池卿朗将手中的书随手往桌上一扔,单允辛这才发现,这是那本教授画花样子和刺绣针法的书,还是他特意较常顺从针线房取来的。
单允辛看着这摊开的书页,一时有些愣,但还是咬死了不承认,“这是贵妃近来再看的,朕
闲来无事,随手翻翻……”
不等他说完,相隔不远的池卿朗伸长了手,快准狠地从他的衣襟里抽出来一块丝绢,上头除了有些磕碜的针脚以外,还沾了暗红的血迹。
池卿朗瞪着他,无声胜有声。
看着这个实打实的物证,单允辛没话说了,被自己的发小发现他像个小姑娘一般捻针绣花,实在有些抹不开脸,耳朵都有些泛红了。
只能转移话题,故作正经道:“你今日来是什么要紧事,可是底下又有什么动静了?”
池卿朗拧眉,咬了咬牙关,“在说这事儿之前,微臣这儿,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单允辛听着池卿朗的语气不大对,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初夏凉爽的天,池卿朗的鬓角发际处,竟然有了细微的汗渍。
而且,二人方才说了好一会儿,池卿朗竟然一直保持着半挨着凳子的动作,屁股就没落实。
常顺就站在池卿朗身侧,亲眼看着池卿朗额侧的青筋跳了跳,赶紧伸手扶着,“池丞相,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您这是怎么了?”
他才伸手过去,池卿朗的手就紧紧地握了上来,“常大总管,烦请你替我传一位太医过来。”
单允辛一时有些看不懂了,正要开
口问,池卿朗就龇着牙睨了过来,“托陛下的福,微臣的屁股上只怕是叫针扎了!”
池卿朗这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一贯金昭玉粹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看的常顺都有些心疼了,赶紧上前一步,扶稳了池卿朗的手臂。
至于张福,这回不用师傅吩咐,他疾步如飞的冲了出去,因为太过匆忙,险些在门栏处绊了一跤,“快!传肖院使!”
原本还别别扭扭的单允辛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也不好意思再摆皇帝的架子,伸了手和常顺一左一右架稳了池卿朗。
“没事吧?你放心,朕就用了一根针,才发丝儿那么细,扎进肉里伤口都找不见的。”单允辛语气难得的有些心虚,“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真刀真枪都不在话下,何惧一根小小绣花针呢?”
常顺听着陛下的安慰之词,出于良知,声如蚊蝇补充道:“或许……是两根针……”
池卿朗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常顺。
单允辛也看了过来,目光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