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一听她的口气,想到这几天单允辛似乎格外忙碌些,不免提起精神来,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池卿环原本喝着茶呢,一听尤听容问,茶也不喝了,将杯子往桌上一撂,“姐姐不晓得,近日的京城格外热闹,自打南苍的使团进了京师,可谓是声名远播,就连周边城镇的人都赶着来瞧热闹。”
“看来……是有人做了散财童子。”尤听容略一思量,猜测道。
无利不起早,若没有好处,寒冬腊月的天,怎么能招得百姓趋之若鹜。
“姐姐心思玲珑,一猜就中。”池卿环点头,“事情是这样的,万寿节在十一月中旬,南苍使团十月底进的京城,当时就引起了轰动,城中百姓呼朋唤友的去看使团的车队。”
“看的什么?南苍使团莫不是带了什么稀罕的大东西?”尤听容好奇道。
她会这样猜测是因为这五年随着商贸的发达,大朔的京城之中来往外国商人络绎不绝,大型的车队也不少,京中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若没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到的稀罕玩意儿,怎么会引起这样的轰动?
池卿环嗤笑一声,“他们哪还需要什么稀罕玩意儿?他自己就是够
招惹视线了。”
“姐姐你是不知道,这寒冬腊月的天,南苍使团浩浩荡荡百余人,穿的南边的彩衣,南苍气候温暖湿润,他们光着半边膀子就来了。只一进城,就引得人人侧目。”
“啊?”尤听容不免惊叹出声,“怎么会这样?难不成他们都不怕冷?”
“姐姐真会说笑,这人都是肉做的,天底下岂有不怕冷的?”池卿环面露窃笑,“他们险些冻成了孙子。”
尤听容面露深思,池卿环继续道:“他们的事儿立刻惊动了京城的官员,临时找了许多厚衣裳俩,也有些乡绅豪富们,想着与南苍皇室交好赠送了许多。”
尤听容缓缓点头,“是该如此,总不能人家来给陛下祝寿,结果冻死在咱们大朔地界,也说不过去。”
“就该冻死他们才好呢!”池卿环气哼哼道,“这些人,一个个大朔官话说的好的很,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收了咱们的东西,就站在了街口闹市上,跟来往的百姓们唠起嗑来了。”
“说的什么?”尤听容依稀也猜到了些。
“左不过是哀叹咱们北地苦寒,他们南苍从未见过寒冬,至多也就是穿两、三件衣裳,如今可是大开眼界了云
云。”
“话里话外……说的无外乎就是南苍是福地,富庶丰饶、水草丰茂,如何如何好。”池卿环撇了撇嘴,“依我看,该冻死他们才好呢!”
尤听容的语气郑重了些,她知道,若南苍人仅仅只是说吹嘘两句自己的好,池卿环不至于如此生气,甚至,池夫人根本不会传到宫里让池卿环晓得。
当即追问道:“这才只是起个头吧?”
“可不是么!”池卿环也不坐了,起身凑到尤听容身边,“京兆府尹晓得他们没安好心,好说歹说将人劝回驿馆。”
“此后几天,南苍人就在京城四处晃悠,走走看看,若见着什么稀罕的就买下本也无事。”
“可有一日,临街碰到一个卖药材的小贩,那小贩说自己家中贫困上有病重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那南苍人就突然做起救苦救难的菩萨来,一口气将那商贩的东西全买了,还舍了一百两,说给他的老母治病。”
尤听容听着池卿环的描述,隐隐觉得不妙,“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正是,京中百姓一看,这不是冤大头吗?”池卿环一拍掌,继续道:“此后那南苍使团再出门,遇见的商贩也好、平
民也罢,个个都要跟他们诉一诉苦衷,南苍人也是照单全收,就这几天,少说洒了八千两出去。”
“京兆尹没有拦吗?”尤听容微微凝眉。
即便南苍人有心散播美名,可人家来一趟京城,花费万金之数,说出去也不好听,而且这些人多是装惨卖可怜的。
“怎么没有拦?”池卿环叹气,“京兆府又是派人护卫,又是清理围堵的百姓,连京兆府尹亲自来跟他们解释,姐姐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尤听容眨眼。
“南苍使团的主使,听说叫什么、什么将军的……”池卿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尤听容提醒道:“鹰将军。”
“对!”池卿环接话道:“就是这个鹰将军,他说呀,‘大朔有句俗话人性本善,说话蒙骗他人这样违背善良本性的事,若没有难处,怎么会做?’”
“他这话是当着人前说的吧。”尤听容唇角还挂着一抹笑,却没有半分温度。
“那是自然。”池卿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这话说出来京兆府尹被噎的无言以对,围观的民众却是欢呼声一片。”
“原本这也没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左右花的都是他南苍自己的银子
,他要做冤大头就做呗。”池卿环将心中的郁气缓缓吐出,“可他们另有后招。”
尤听容微微坐直了,听池卿环语速很快道:“十一月初八,十架马车进了京城,全是南苍的商队。”
“这还不够,鹰将军怕极了北地的苦寒,又‘心善’,命人在京城大量收购木炭,来者不拒。”池卿环抿了抿嘴,“还派手下的使团深入街市巷尾,送炭送粮、开棚施粥……”
“还是肉粥,熬得十分香浓。”池卿环补充道:“听说肉香飘飘洋洋数里之外都闻得到,说是鹰将军知道冬季肉价贵,看到京城的穷苦孩子们个个瘦瘦小小的,特地给孩子们解馋的。”
“居心叵测。”尤听容的语气阴沉。
听到这里,尤听容没由来的心慌,比起西狄的那位将野心写在脸上的王子,这个蛰伏、隐蔽的鹰将军申屠戕厉害多了。
对人心的把握也厉害多了……
尤听容正想着,可能是他的神情太严肃了,青町忍不住想要出言宽慰,“主子也无需太过忧心。”
“奴婢想着,他们他们这出戏唱的再好,也只能唱这一会儿,难不成说两句好听的,咱们大朔的百姓还能成了他南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