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话说完了,没有理会愣在当场的众人,抬脚便要往外走。
常顺紧跟其后,扬声吩咐,“备轿,去董府!”
话音才落,尤听容抬手止住了,“不急,本宫先回一趟坤宁宫。”
“皇后娘娘,这时候去坤宁宫做什么?”常顺不解地看着尤听容,这都十万火急了,怎么不急?
“容本宫梳妆之后再去不迟。”尤听容抛下一句话,便踏出了紫宸殿的门槛。
早早守候在门口的向荆闻言,扬声吩咐,“备轿,回坤宁宫!”
青町和兰影早就在外头等得六神无主了,一看尤听容出来,二人不约而同上前搀扶,可扶着她的手却在发抖。
尤听容看着两人魂魄不宁的模样,索性拂开二人的手,自己快步走到轿辇旁,掀帘而入,“起轿。”
轿夫闻令而动,常顺紧跟在轿子侧边,小声道:“皇后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紧着梳妆啊……”
“本宫知道事出紧急。”尤听容掀帘看向躬身跟随的常顺,“你知我知,却不该叫董将军知道。”
她要是就这样匆匆忙忙的
去见董将军,不就是摆明了告诉他,这事非他不可么?
她去董府,可不是去求人的,而是要逼他不得不去。
同样一件事,威胁的力量远远大于请求。
尤听容这话一说,常顺恍然大悟,连声叹自己糊涂。
半个时辰后,在雨珍等人不明所以的神情之中,兰影和青町二人手忙脚乱地依照着尤听容的吩咐翻找出了合适的衣裳首饰,既要表明皇后的尊贵,又不过分隆重。
尤听容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美人云鬓高髻,一套鎏金点翠的头面装点着满头青丝,髻上插着支九尾金凤步摇,晃动之间金翅微颤,凤嘴口衔垂着由金线串着的琉璃细珠流苏,随着尤听容微微转头的动作,光彩四溢。
与尊贵华美的发饰相对的,耳畔坠着的耳饰却并无珠光宝气,是一枝倒垂的莲花,翠荷轻托,妆点着莲间上的一点红晕,消解了周身的奢华之感,反而添了一丝悠然从容。
收拾妥当,尤听容坐上轿辇,命轿夫快走,直奔西华门。
轿夫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一向从容不迫
的皇后娘娘和常大总管先后催促,他们谁也不敢怠慢,卯足了劲往前冲。
速度快了,这轿子便没那么稳当了。
尤听容感受到软轿的颠簸,伸手去扶,正巧擦过窗帘抓住了窗沿,腕上的一对圆润小巧的白玉镯子发出了清脆的碰撞之声,初冬的风一吹,指尖就泛起了寒意。
出了内宫,换乘了马车,不消一刻钟的工夫,随着一声“吁”的吆喝,抵达了董府大门。
董将军虽然被卸了兵权、收了兵符,也被卸了护国将军的封号,可依然是一品大员,董府的正门口,立着足足四对圆柱形门对,表明了其身份。
而此时这奢华庄重的门庭之下,却立满了身披重甲、神情严肃的龙虎军,听闻皇后娘娘驾到,龙虎军江统领匆匆出来迎接,“微臣拜见皇后娘娘,恭请娘娘千岁金安。”
尤听容颔首叫起,抬脚就往董府中去,“董将军现下在何处?”
“微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将人看守在正院。”江统领干脆利落的回答,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对尤听容突然的命令不
问缘由,只关心道:“皇后娘娘深夜造访,可是现在就要见他?”
在尤听容点头肯定后,江统领有些委婉的提醒,“董将军是武将出身,本就性子大些,这会儿被搅了好眠,只怕会冒犯了娘娘。”
尤听容清楚他的意思,说冒犯已经是客气了,只怕董将军已经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无妨。”尤听容闻言神情不变,“你且先请董夫人回房歇息,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对董将军说。”
江统领见尤听容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松了口气,他不怕苦差事,就怕应付这些骄矜的贵人,当即干脆领命带路。
正院的门一开,董将军锐利的目光径直射向尤听容,董夫人亦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在他们眼中,尤听容妥妥的是一个十足的毒妇,董家沦落全赖她一手造成的。
还是江统领见状赶紧上前,给董将军使了个眼色,提醒道:“董将军和董夫人莫不是还睡眼惺忪着,皇后娘娘到了,还不赶紧见礼。”
很显然,虽然江统领和董将军交情不深,但到底二人都是武
将,江统领敬佩董将军的才干,见他因为子女的糊涂被牵连至此,不由得心有同情,有心替他周旋。
董将军看了眼江统领,知道他的好意,自然也要领情。
虽然脸还是冷着的,但到底起身行礼,“微臣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尤听容含笑叫起,“本宫深夜造访,扰了将军好觉,将军莫怪就好。”
二人两句话的功夫,江统领已经悄无声息的将董夫人请了下去,阖上门扉,房中除了因为担心尤听容的安危守在门口的张福和常顺二人,便只有尤听容和董将军。
既然外人都不在了,董将军也就懒得做样子,愤然道:“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陛下不在,娘娘身为后妃,不但可以调遣龙虎军毫无情由地羁押一品重臣,就连九重宫门也可视若无物,不知在娘娘心中,可还有半点宗法体统?”
面对董将军的咄咄逼人之势,尤听容出乎意外的平静,抬眼对上董将军喷涌着熊熊怒火的眼眸,幽幽道:“这句话……应当由本宫来问董将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