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感受着肩头披风的份量,里头还是暖的,是单弋安抱了一路过来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单弋安站到了尤听容的身侧,默不作声的替她挡住了迎面的冷风,一边开口继续回答常顺的话,“就是不信董将军,也该信我朔国的儿郎。”
常顺对单弋安向来是百依百顺的,一看见他来,脸上的愁容都淡了些,笑着附和,“奴才也是纸上谈兵,瞎想的。”
“再说了……”单弋安的目光投向了只剩滚滚烟尘的官道,神情严肃,“保家卫国、创太平盛世也是我的本分,如若董将军靠不住,我身为儿子,理当救父忠国,万死不辞。”
听着单弋安肯定的话语,再看向身姿挺拔的儿子,尤听容心口疼惜之余,也不免骄傲,他的身量还未长齐整,却已经是个能护卫家国、舍我其谁的男子汉了。
尤听容抬手摸了摸单弋安的脸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颊已经沁凉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寻母后。”单弋安靠近了尤听容,伸手来搀她的小臂,“儿子就猜到,母后会亲自来看大军出征。”
尤听容微微
一笑,“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是女人,即便已经成了朔国地位最尊崇的皇后,也只能被困在这里,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母后已经做了很多了,若没有您的筹谋,父皇才真是难逃此劫。”在场的都是最亲近的人,单弋安说话也没顾忌了。
“您是父皇的后盾,也是儿子的后盾。”单弋安这会儿收起了方才的坚毅和沉稳,露出一个有些娇憨可爱的笑容,伸手挽住了尤听容的手,“儿子希望……待儿子到了建功立业的历练之时,母后也能站在儿子的身后。”
单弋安迎上了尤听容的目光,已经有些棱角的眼眸弯了弯,“有母后在,儿子才踏实。”
单弋安的笑脸几乎占据了尤听容的全部视线,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只要能留住你的笑脸,能看着你健康快乐的长大,母后什么都愿意做。
一旁的常顺看着母子二人温馨和睦的模样,眼中浮起笑意,这也算是这冰冷的深宫里,最动人的真情了。
单弋安见尤听容露了笑脸,这才开口道:“母后,城墙上风大,咱们下去吧。”
说罢,
只比尤听容矮了半个头的单弋安稳稳当当地扶着母后,缓步下了长长的石阶。
尤听容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是留心信报、照料宫中大小事,盼着前线的好消息。
她这头紧巴巴地惦记着千里之外的战局,耳朵里还没清净两天,倒是京城里先出事了。
十一月十五,照例该是六宫向坤宁宫请安的日子,尤听容本想着单允辛不在,不如索性免了。但后来仔细一想,为了安定后宫的人心,最好还是一切如旧的好,左右就是走个过场。
可这日到了时辰,各宫都到齐了,尤听容到场后却觉殿中气氛有些奇怪,坐下一看,竟是玉芙宫的贤妃破天荒地不见人。
尤听容随口问道:“贤妃可是今日有什么不适?可叫人传话来了?”
兰影摇头,“奴婢一会儿差人去瞧瞧。”
这头二人话音才落,就听外头传来了声音,“贤妃娘娘到!”
殿中本就有些凝滞的氛围愈发奇怪了起来,尤听容这个继后同前头的涂皇后可不一样,上头没有皇太后,底下的嫔妃们也没有哪个敢跟她叫板。
贤妃不仅迟来,还如此高
调张扬,如何能不叫人遐想连篇,齐齐看向了尤听容。
尤听容也不禁心生疑惑,看向不紧不慢从外头进来的贤妃,脸上看不出喜怒。
既然皇后没有表示,众人也只当自己是瞎子,片刻的寂静之后,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姐姐妹妹的说说笑笑起来,一派和睦。
待到有听容说乏了,众人告退之时,贤妃却笑盈盈道:“今日嫔妾来迟了,该留下多陪皇后娘娘一会儿才是。”
大家伙都是人精,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个个忙不迭地退下。
就是池卿环和尤听娇二人,看过尤听容神色如常后,也先走了。
待殿中再次空旷下来,那些伺候的宫人们也乖觉地退下,刘天荣这才招手叫兰影给贤妃换了她喜欢的铁观音。
贤妃笑着双手接过茶盏,看向尤听容,“嫔妾还以为皇后娘娘要责罚嫔妾呢,不想还有好东西吃。”
“本宫可不是傻子。”尤听容摇了摇头,看向贤妃,“说吧,出了什么事,让你做的这幅张狂模样?”
贤妃抿了一口茶,搁下茶盏才开口道:“皇后娘娘心明眼亮,可这京城里总是不缺傻子的。”
“你说的是……?”刘廷荣随口问道。
“皇后娘娘还能猜不出来?”贤妃流露出一个有些厌恶的神情,“除了嫔妾的好父亲,还能有谁?”
尤听容挑眉,“说来听听。”
“董将军出城后的第二天,嫔妾就收到了涂家的来信,话里话外,觉得陛下遇险,生死难料,朔国以一敌二战事莫测,就是活着回来了,也不消到什么时候。”
“加之董将军带走了中央禁军的一大批精锐,京城空虚,这段时日,是个千载难逢的发动政\变的好机会。”
贤妃将收着书信递到了尤听容面前,俨然对涂振和的自私之举厌恶之际。
兰影将信笺传到尤听容面前,忍不住道:“从前只觉嘉嫔可恨,纵容子女的董将军也是蛮横讨厌,现在在看,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跟她们的憎恶相比,尤听容反倒神情平静,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向荆,随后看向贤妃,“他竟然心心念念的想着这个好时机,你就别叫他错过了。”
贤妃看向尤听容,“娘娘的意思是……”
尤听容的眼神一片冷酷,“他既然找死,那本宫就遂了他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