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朔的规矩,元正可休六天,以大年初一为原点,休的前三天和后三天,至于大年初一,文武百官是要上大朝给皇帝拜年的。
今年因为陛下征战在外,大家才得了闲,现在得知皇帝已经悄无声息回了宫,可是把大伙吓得够呛,多的是匆匆忙忙进宫要来告罪的。
单允辛让常顺将人都打发了出去,连轴转了一年的他,这会儿就想偷个浮生半日的闲散时光,赖在尤听容身边靠着,手中攥了本书,看一会儿书,再看一会儿尤听容。
今日的衣裳是他搭的,正恰了这盛世荣光,华美艳丽、雍容富雅。
一身杏红的宽袖千重魏紫长衫,下配十二幅织金罗裙,尤听容慵懒的倚在软枕上,身姿流转起伏、婀娜曼妙,浓烈的颜色衬的她肌肤莹白,
两种对比强烈的颜色交织在一起,让眼前的美人宛若一朵白雪之中绽开的芙蓉一般,柔婉和妩媚交织,美的惊心动魄。
尤听容答应了给他绣荷包,这会儿趁着他在,索性就开始动工,配色花纹都可以有商有量的。
要说唯一的不好,就是这人那仿佛长了倒刺的目光,一眼一眼的看过来,好似要从她身上刮下一层来。
尤听容
做了小一个时辰,单允辛就拿走了她的绣绷,“仔细伤了眼睛。”
单允辛也放下了书册,跟她说起了朝堂上的事,“算着日子,至多再有半年,这一仗就该了结了。”
“臣妾听闻,南苍那边大军无将,南苍王悲痛之下,准备再度扩招军旅,也要御驾亲征,真能在六月了结吗?”尤听容有些不放心。
“他若不想亡\国灭种,就该知道向我大朔俯首称臣才是上上之策。”单允辛神情倨傲,自信的很。
“到那时候,大皇子的事也该更进一步了。”单允辛悠悠道。
尤听容闻言神情一紧,“这么快?”
单允辛知道她对大皇子有恻隐之心,稍稍放缓了语气,握住了她的手,“这事得在趁着南苍王年老无力,各王子争斗不休的时候办,为了大朔,这事朕不能心软。”
尤听容自然知道,单允辛容忍嘉嫔给他戴绿帽子,这个对皇帝、对男子而言的奇耻大辱,精心筹谋十余年,等的就是现在。
单允辛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你放心,有朕扶持、有大朔做后台,他会是南苍绝无异议的新王,此生的荣华富贵、平安顺遂是肯定的。”
尤听容听着他的保证,知道
单允辛说的是宽慰之言,过了年,单弋佽就十三岁了,虽然算不上稚嫩孩提,但想到他要进到南苍,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复杂而危险的地方,怎么会如意顺遂呢?
更何况,这十三年的教养,教的都是单弋佽如何清正为人,他要如何去面对南苍朝廷的血雨腥风、明争暗斗?
但形势如此,若不想在南苍休养生息数十年后再迎战事,这是最好的方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单允辛看得出她的不安,轻轻抚上她的发顶,“朕既然早十余年前就定了此计,必然不会毫无准备,他不会孤立无援,也不会一个独行。”
尤听容这才点了点头,“陛下心中有数就好。”
这边单允辛和尤听容通过气,尤听容立刻将消息递进了尤府,给张青儿通个气,该预备的也预备上。
到了五月里,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尤听容想着大军得胜,时节又是正好,便索性掏了银子,在御花园办了赏花会,遍邀京中夫人们一同赏花听曲。
此消息一出,嫔妃们都高兴起来,赏花听曲倒是其次,能在后宫里见一见家人,避着人说上两句体己话,才是最合大伙的心意的。
就连针线房的宫人们
当月的打赏都多了,原是大家都紧着想置办新衣裳,约莫是不想落于人后。
五月十六,后宫的众人换了薄衫,齐聚在御花园,盛夏时节,百花齐放,枝开叶展,一派花团锦簇的繁荣之景色,内宫局特意搬来了许多移活培植的奇珍异草,将整个御花园布置的错落有致、美轮美奂。
嫔妃们个个装扮的娇艳可人,三三两两说笑着到了,齐齐向尤听容请安,“承皇后娘娘的恩泽,嫔妾等瞧着天宫也不过如此了。”
尤听容笑道:“诸位只看美景,本宫却只看诸位,若说此地是天宫,那想来大家都是神仙妃子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只觉得陛下大胜回朝,连带着皇后都亲切温柔了几分,嬉笑着谢过,这才落座。
桌上早早摆好了时兴的水果冰碗,糕点香茶,说来也是大家伙一块日子过久了,又都没得宠过,处着处着,倒真有了点姐妹情深的模样。
当然,也是因为知道指望不上皇帝,加之尤听容处事清明,各宫份例都是按着规矩来,分文未少,省了勾心斗角,过久了倒也舒心。
不一会儿,各府夫人们依次进宫,恭恭敬敬向尤听容请了安,方才落座。
尤听
容看向兰影,兰影即刻拍手传来了乐师和说唱艺人,尤听容想着是女人们聚在一块,约莫也是不爱看哪些袅袅婷婷的舞蹈的,索性请人来说笑话给大家逗趣。
此举果然合了大伙的心意,花园里笑声不断,一派其乐融融。
正是一个节目过去,鼓点密集之时,众人鼓掌,席间,一位夫人突然开口,“皇后娘娘,今日娘娘邀咱们同乐,臣妇本不该扫兴。可臣妇有一事……思来想去事关重大,实在不敢隐瞒。”
尤听容微微正了正神色,“张夫人但说无妨。”
“大军回程,其中不知多少子弟,如今平安回来,京中夫人无不欢欣,因而往寺庙庵堂、宫观庙宇里还愿的也不知其数,臣妇也不例外。”张夫人的夫家也是武将,儿子和丈夫都在南征的队伍之中。
“只是京城里的灵感寺香客如云,臣妇喜静不喜闹,便特意去西郊偏远些的道观万善宫。”说到这里,张夫人显然有些踌躇和犹豫,“谁料……臣妇在客堂遇见了一人……”
“是何人?”尤听容顺势发问:“引的夫人这般惴惴不安。”
“是……”张夫人咽了咽口水,才低声道:“是从前已故的涂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