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黄下来,日落西斜,暖灿灿的阳光洒在琉璃瓦顶之上,将整个坤宁宫照的如同金屋一般,白纱窗格中隐隐透出烛光。
尤听容正在翻阅单遐甘的功课,两个皇子已经参与到了国政之中,现在上书房只有她和一些勋贵子弟,下学也早些。
而单遐甘则美滋滋地吃着冰碗,琉璃彩绘的碗里,色彩鲜亮的水果混着打的稀碎的沙冰,冰的她的嘴唇红嘟嘟的,晕着一层亮晶晶的水光。
尤听容看过了手中的文章,又看了眼吃的笑眯了眼的单遐甘,随口问道:“你的字,倒是跟你大皇兄的很像。”
单遐甘点头,“大皇兄待我最好了,有什么不会的,他跟我说一万遍都不会生气。”
尤听容听着她夸张的童稚之语,勾唇浅笑,配合道:“这么好呀?那大皇兄好,二皇兄不好么?”
单遐甘连忙摇头,煞有介事地伸过手来捂尤听容的嘴,“母后,可不能说出来的,给哥哥听到了指定要吃醋的!”
一旁的青町被逗乐了,笑道:“殿下才多大,就知道吃醋了呢?”
跟自小早慧的单弋安不同,单遐甘性子单纯,打
小就是娇娇憨憨的,此刻听见青町的话,半点没看出来是取笑,还以为她是夸自己呢。
单遐甘傻乐呵,“大皇兄说了,甜甜最聪明了。”
尤听容专注地看着女儿,单遐甘圆润白皙的脸蛋因为笑容而扬起饱满的弧度,脸颊和嘴唇都粉嘟嘟,一双黑水晶一般的眸子笑弯成了月牙,卷曲柔软的睫羽毛茸茸的,让她可爱的过分了。
看着看着,尤听容爱怜地抚摸着单遐甘的发顶,将她搂入怀中,声音温柔,“母后也这样觉得。”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向荆掀帘进来,尤听容知道他有话要说,俯首在单遐甘额头落下一吻,“太阳落山了,你去遛一遛云墨和小狗。”
云墨跟单弋安一样大,已经十二岁了,对于犬类而言已经到了垂垂老矣的年纪,不大爱动弹了,也只有傍晚凉爽些才愿意外出转悠。
至于几只小狗,是云墨八岁那年生的,单遐甘也分到了一只,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晚上就睡在单遐甘的床边。
单遐甘一听可以带云墨出去玩,高兴地欢呼一声,连冰碗都不吃了,跳下凳子,蹬蹬地跑了出去。
她出
去了,向荆一五一十将重华宫的事告诉了尤听容,尤听容听后忍不住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她一点也没变。”
青町对嘉嫔的不满也是积攒许久了,跟着冷了脸,“这些年来,虽然是圈禁受罚,却依然是嫔位,上上下下奴才们伺候着,里里外外您也没短她些什么……日子过的顺当极了,怎么会悔过?”
“谁叫她有个好父亲,豁出性命在战场上拼杀。”兰影想的更深些,叹道:“也不晓得董将军是积了哪门子的旧怨,摊上了这么些儿女。”
“主子,依奴婢看,从前她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成了大皇子的生母……”青町可不管这些,她脑子里转悠了一圈,低声道:“索性,趁着董将军远在边疆,嘉嫔落败之时,将人……”
青町没有说出口,只用手在颈上虚虚划了一道,“省的节外生枝。”
兰影不赞同,“才爆出了她是大皇子生母的事,人就死了,岂不是惹人怀疑?”
“有什么可怀疑的?”青町反驳道:“不过是嘉嫔的心绪大起大落,受不了母子多年生离之苦,自缢罢了。”
尤
听容闻言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眼青町,心中不禁感叹命运的奇妙,前世青町乃是嘉嫔指使若生勒死的,如今,青町给嘉嫔安排的,就是自缢。
青町察觉到尤听容目光,微微睁了睁眼睛,“怎么了,主子?”
青町以为尤听容觉得自己残忍,忍不住解释道:“奴婢就是气不过,她做了那么多事,害死了那么多人,到头来,死去的儿子都能死而复生。”
“再看董家,三个儿子,两个都是通敌叛国的奸人,他董将军竟然还捞了个救驾之功,全天下的好事都便宜她一家了!”
青町说到此处,言语有些激动,她是眼看着主子在陛下出征的那些天是如何殚精竭虑、费心筹谋的,到头来,还要被那些臣子们弹劾一句牝鸡司晨。
反倒是董家,明明是董辉将大朔、将陛下推入了危难的境地,董家万死也难赎其罪,董将军却得了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尤听容静静地看着青町说的红了眼眶,伸手拉过了她的手,轻轻地拍抚着。
青町抿了抿唇,即便很不平,面对尤听容还是老老实实道:“主子自有主子的打算,是奴
婢情急了。”
尤听容缓缓摇了摇头,“我的打算要紧,你的打算也要紧。”
“既然你已经给她选好了出路,就按你的意思办,”就在青町被尤听容这句话说的愣神之际,尤听容继续道:“这是她欠你的。”
青町有些不明觉厉,一时不知道尤听容指的是什么,才要深问,尤听容就继续道:“不过,就是要死,她也该尝尽了报应、吃过了孽果才能死,否则,岂不是便宜她了。”
尤听容这话,明显就是有后招,青町放下心来。
向荆想了想,又将绿凝的奇怪之处说了,“奴才走时担心嘉嫔将气撒在她身上,特意在院外久留了一会儿,不料原本勃然大怒的嘉嫔在骂了几句之后,不知绿凝跟她说了什么,就冷静下来了。”
“这丫头聪明的厉害,这么聪明的人,却一直伺候在嘉嫔这样一个前途渺茫的嫔妃身边,实在是奇怪。”
尤听容闻言,稍稍思忖片刻,就觉出味来了,她还想着通过找从前替嘉嫔开催产药的医女来作证,没想到,单允辛早就准备周全了。
尤听容一笑置之,“她伺候的,只怕不是嘉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