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眼看着单弋佽的身影被门帘掩去,这才越过摇头摆尾的几只小狗,坐到了单弋安的身边。
“还痛吗?”尤听容轻手轻脚地捧起单弋安的缠绕着纱布的手,透过纱布隐约可见丝丝淡红。
虽然单允辛收着劲,但刀口锋利,孩子的手掌又愣,又怕单弋安没有分寸,要是下了死力气握紧了,只怕刀口不浅。
单弋安轻轻嗯了声,歪了歪头靠在了尤听容的肩头,“可疼了,儿子这辈子还从未这样痛过。”
尤听容看着单弋安还带着细小浅色绒毛的脸侧,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母后陪着你,别怕。”
单弋安勾起嘴角,仰头看向尤听容,语气转为轻快,“母后放心,儿子不怕痛,手上的痛总好过心上的痛。儿子今日若是袖手旁观,只怕这辈子心里都要不得安生,倒成了真真正正的薄情冷血之人。”
“再说了,父皇就没想动真刀子,儿子心里有数。”
尤听容听着他轻飘飘的口气,不由得伸手推了推他的小脑袋,“这还不算真刀子?你想要什么样的?”
“父皇若是真下了死手,儿子哪里还有手在?母后岂能饶的过他?”单弋安冲着母后咧嘴笑,露出一口大
白牙,“这不都是做给恽河灵看的。”
单弋安语气随意,尤听容却不禁愣住了,有些惊讶道:“安儿,你……”
“南苍人不了解父皇,儿子还能不了解吗?”单弋安微微一笑,“南苍人不知道父皇不同于他们那位功利短视、刚愎自用的南苍王,父皇聪明、谋算长远,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剑指天下。”
“俗世中的那些尊严和羞耻在父皇的大计面前,是那样的不值一提,根本不值得他发怒。”
“父皇的怒意向来是隐忍的、不动声色的,就是天塌下来,他也绝对不可能在文武百官和外国使团的面前失态,这无疑是授人以软肋。”单弋安语气平和的阐述着自己对单允辛这个父皇的认识,条理清晰到有些冷酷,“唯一的可能……”
单弋安静静地看着尤听容,说出自己已经十拿九稳的答案,“父皇早就知道了,甚至……这是父皇亲手布下的棋局,今日之事,不过是专程唱给南苍人看的一场大戏罢了。”
单弋安的声音尚且还是清亮柔和的少年腔调,脸庞的线条尚未脱去柔顺的弧度,可他说的一字一句好似经历过炉火的千锤百炼,听的尤听
容不由得呆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虽然早慧,心性却最是孩子气,脆弱动人,需要她这个母亲强悍而无微不至地保护,她从来没有想过,单弋安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一个对局势能够精准把握的棋手。
只要有机会,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下棋的人了。
单弋安看着尤听容吃惊的样子,扬了扬眉毛,一头扎进了尤听容的怀中,依赖地仰视着她,“儿子知道许多,但儿子只想做母后怀里那个招人疼的安儿。”
这一瞬间,单弋安脸上那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平静烟消云散,但尤听容知道,他只不过是在她面前做着柔顺可爱的孩子,哄她开心罢了。
比起对他不知不觉长大的惊讶,尤听容更多的是心疼,这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的应该懂得的世故。
尤听容搂紧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母后知道。”
单弋安懒懒地靠在尤听容的怀中,“儿子只是想告诉母后,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为母后分担,可以做母后的仪仗,以后,母后可以不再那么辛苦。”
“我知道。”尤听容垂首在他的发顶落下微不可觉的一吻,心中饱胀的几乎满溢。
“母后也不必担心安儿冲动行事
,今日安儿所为,是深思熟虑之后权衡过自身安危的慎重之举。”
“一则是出自本心、出于情谊,二则……”单弋安微微顿了顿,“也是为父皇之计增添几分筹码。”
尤听容不禁疑问,“你上前顶刀子,是增添的哪门子的筹码?”
“既然哥哥是货真价实的南苍王孙,恽河灵等人自然是不可能让南苍王室血脉流落在外的,加之哥哥在大朔处境尴尬,只怕是要去南苍的。”
“既然回了那个是非之地,而且他的祖父还是曾经在朝中和民间都颇具名望的申宏义,权利的争斗是避无可避的。”单弋安脸上带了些凝重,似乎为单弋佽难测的前路而担忧,“于公于私,安儿都希望他能赢。”
“哪有那么简单。”尤听容同样忧虑地摇了摇头,单允辛说的轻巧,可她始终是放心不下。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单弋佽实在不情愿,她愿意冒险放他逃离这个巨大的、被编排好的蛛网。
“就是因为前路千难万险,所以哥哥仅有大朔的支持还不够。”单弋安点了点头,“他还需要南苍臣子的扶持,恽河灵等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尤听容心有疑虑,“他们会吗?”
对南苍朝臣
而言,单弋佽纵然是王族血脉,可却是在大朔的土地长大的,是妥妥的亲敌派,怀疑忌惮还来不及,怎么会肯扶持他?
单弋安正要开口,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帘子后头传来,“自然会。”
单允辛掀帘而入,身后空无一人,想来是不由分说地将宫人们全赶了出去,连通报的机会都没给兰影等人,不晓得听了多久的墙角。
尤听容正要起身,却被怀中靠着的单弋安抱紧了,不让她起来。
单弋安转头看向单允辛,“父皇,隔墙窃听可是小人行径。”
尤听容不由得看了单弋安一眼,自己这儿子向来贴心,现在又晓得他聪慧老练过人,可独独对上单允辛,真是格外不客气。
单允辛也早就习惯了,这会儿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儿子的冒犯言语上,而是大步上前,抬手顺着单弋安的脑壳一推,将整个赖靠在尤听容怀中的儿子整个掀倒在软榻上。
“你这是做什么?”尤听容轻呼一声,连忙去拉他,却被单允辛顺势将她扯到了另一边坐着,而他自己就像一座山似的,横在母子二人中间。
单允辛横眉冷目,“多大的人了,男子汉大丈夫,还往你母后怀里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