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一看他的神色,晓得指定没好事,“怎么了?”
“回主子话,涂夫人说,近日事情不少,但与您最相关的只有一件,与南苍和谈之中,南苍提出自己有一位大嫡出的五公主,生的花容月貌,有意与大朔结为秦晋之好。”
向荆此言一出青町和兰影齐齐变了脸色,青町手中端着的茶盏一歪,杯盖滑落,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他们不过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合该俯首称臣,怎配对咱们吆五喝六的?”
兰影想的深些,“自古以来,两国联姻都是惯用的手段,属国为求心安多半如此。”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古来早有惯例的,陛下也是为了大局。”兰影这话显然是说了来宽慰尤听容的。
不过她委实是多虑了,听到这个消息尤听容反而有一种不过如此的轻松感,只不过微微抬了抬眉,甚至有闲情伸手将滑落的杯盖盖回了杯口,她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传出动静来?”
向荆没有立刻开口,凝目看了看尤听容,见她的确神色如常,才答话道:“回主子话,在勇嗣王和使团一行人回南苍都城后不久,南苍王的亲笔信就送抵
御前了。”
勇嗣王是单弋佽在南苍的封号,至于名字,南苍王许是懒得费事,除了姓氏以外,只改了“弋”为“义”,现在叫申义佽。
这个义字是申义佽祖父的尾名,又何尝不是南苍王对他的警告。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传出动静来……”向荆停顿片刻,如实道:“陛下将来信压下并未拿出来讨论,似乎觉得无甚要紧。”
在向荆担忧的目光中,尤听容不仅没有介怀,反而颔首,似有赞同之意。
事实上,今时今日的尤听容完全能理解,甚至她还会做那个主动劝诫单允辛接纳联姻之请的人。
因为她知道,这是因为南苍王对申义佽的到来高度紧张、满怀戒备,联姻不过是试探,若是单允辛连这个小要求不答应,便是明晃晃告诉他自己要扶持申义佽。
向荆继续道:“反而是大臣们接连上奏,既然南苍五公主要来朔和亲,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请陛下广开后宫,纳些功臣之女,否则后宫之中难有人能与其身份相当,恐怕要生乱……”
青町这下更是坐不住了,“广开后宫?他们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再说了,宫中有皇后娘娘在,怎么就无人能与她
身份相当,哪里由得他们操心……”
“青町。”这回尤听容出声打断了青町的话,这些话,不过只是一时气言,也就是说给自己听听,“王室嫡出的公主,南苍王和王后的掌上明珠,怎是寻常人可比的?”
相比于身边人的愤愤不平,尤听容清醒的过分,一句寻常人,轻轻巧巧地将自己也囊括其中。
甚至比起郁郁不安,尤听容心中隐隐竟有了一丝果然如此的松快,这不是迟早的事么?
随着帝国伟业的开始,随着君王势力达到顶峰,后宫自然也要群芳斗艳、姹紫嫣红,方才能配的上这无双的盛世。
尤听容甚至应该庆幸才是,庆幸自己还没弥足深陷,也算不上人老珠黄,单允辛大刀阔斧肃清政局的功夫,还能费心费力地瞒着她和孩子们,还能顾及着她的心情。
而她自己,也还没有彻底被安逸和甜蜜的糖浆彻底裹挟,还能勉强维持理智地辨明形势。
虽然……虽然这份理智,需要她极力地压抑心底那股酸麻的失望……
向荆细细想了想来龙去脉,朝堂上既然没有走漏半点风声,说明陛下并未点头,当即向尤听容推测道:“奴才以为,陛下恐怕也无意
纳妃,算着日子,不日小公爷等人也要领着南苍公主进京了,现在也没给个定论,或许……”
向荆沉吟片刻,“或许,陛下另有打算,这才瞒着您和殿下。”
尤听容稍稍扬了扬手指,面有思忖,随着尤听容陷入思绪,青町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内殿的空气仿佛都跟着凝固了下来。
就在兰影等人以为尤听容必然会想法子阻拦陛下纳妃,尤听容开口却将完全没提这事,“今日这事,你们就当没发生,告诉涂夫人,别漏了声色。”
“那咱们就这么等着……”兰影追问。
“后宫的事不要紧。”尤听容一摆手,随着尤听容眸中的深色缓缓沉淀下来,她的未尽之言也很清楚。
她不怕任何人,后宫如棋盘,她会不择手段地吞噬敌方,守住自己的阵地。
“相比于尤听容脸上的神色少有的认真。“倒是有一件事很要紧。”
向荆等人立刻凝神静听,尤听容稍稍压低了声音,黑亮的瞳仁中闪烁着冷洌的光芒,“大局已定,为政局稳定,当劝陛下早日立储才是。”
向荆的眼睛不禁微微睁大了些,惊觉一般地看向尤听容,随即嘴角牵起一抹豁然的笑意,“娘
娘所言甚是。”
宫中只有一位皇子,那就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安,年十二,恰是进御书房行走听政的时候,是立储的不二人选。
并且,既然此时陛下有心瞒着主子,正是说明他对主子亏心,此时提出立储,陛下处于愧疚和补偿,松口的概率会大很多。
尤听容的手指规律地点着桌面,低声吩咐,“先撺掇些不起眼的言官试试水,让涂夫人去办。”
向荆点头,随着涂丞相的死,涂家是树倒猢狲散,早早被分离出来的尚书右丞一支反而因为和尤听容走的近水涨船高。涂家从前的簇拥者多的是想搭上单弋安这趟车的,他们会很乐意的。
随即又补充道:“主子,虽然您思虑周详,可这事儿一提,陛下无论如何都会猜疑到您头上的……”
虽然尤听容已经想好了法子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立储是个大事,只要一提,就能轻易跳动所以人的神经,尤其是天子。
尤听容点头,轻声道:“本宫知道。”
“那……”向荆才要再说,想着和尤听容商量着如何应对。
可一贯走一步算三步的尤听容此时却露出了倦色,有些慵懒地往引枕上歪了歪,“不过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