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
带她来的又不是阿母,区区阿嫂哪里拦得住她?
阿嫂和长公主舅母聊天太沉闷没意思,她决定找点乐子。
取了冰纨的布套折叠起来塞在袖子里,借口午睡休息,遮蔽自己,悄悄溜出府去,就是她想到的绝妙脱身之计。
卫媪不是卫青这样的小孩子。
五年前她看到卫青贴身藏着的香囊的材质,担心孩子在父亲家学会了偷窃,问明前因后果,就猜到过阿青的身份。
当时能够“随阿母来平阳”的贵人,只有平阳侯府的大姑子曹娥带回来的女儿。
曹娥嫁去武遂侯府十余年,听闻弟弟平阳侯曹寿生病,心中忧虑,来信让弟弟派人接她来探病。
她膝下仅有一女,正是五六岁的年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要是小姑娘真的和阿青同名,那就是郦青。
贵女不便指名道姓,她又年幼无夫无封号,就称一句“小女郎”罢。
做母亲的不想打击年幼的孩子。
阿青与小女郎俱是不知事的岁数,她也就没管过孩子们的约定,也没管过阿青小时候总去野地守着看小女郎会不会再来的傻事。
反正列侯无职者就国,平阳侯和武遂侯都在就国之列。
平阳侯国在河东郡平阳县,武遂侯国在河东郡武遂县,相去三百里,除非以后小女郎嫁回平阳侯府,否则二人再无相见之期。
侯府至今无子,小女郎年岁渐长,现生一个,也比她小十岁,恐怕不般配。两府的儿女婚姻绝无可能,阿青与她相会亦无可能。
小孩子做的傻事多了,长大了就慢慢忘掉了,不要紧的。
没想到先帝崩逝,太子继位,平阳侯因为尚了公主的缘故,得以返京。
数位不在中枢任职的勋贵之子,也被选为侍中,来到长安。
武遂侯之子郦勃就在侍中之列,他还带上了比他儿子还小的幼妹。
刚入京安顿好,他夫人就带着小女郎,来拜访天子同母所出的长姊平阳公主。
以前在平阳县时听说,不知真假,武遂侯年迈,诸事不理。
家中长子主事,有意将幼妹许给条侯幼子。
不意后元元年,条侯坏了事,身死国除,家也败了,这门婚事就没有后文。
平阳侯与公主尚无子嗣,想来武遂侯长子不是来给公主推荐儿媳妇的。
公主无子没人催促,公主弟妇则不然。
如今椒房亦无子。
皇太子年十五而冠,娶太子妃陈氏。
如今天子践祚,陈氏为皇后,宫室空虚,数年无婴啼。
只是这家人也不想想!
大长公主是什么脾气?皇后殿下又是什么脾气?什么人才能在她们眼皮底下讨生活?
小女郎十岁了,依然一团孩子气,天真烂漫,是能充实宫掖的性子么?
贵人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她家公主最是知机,纵然效窦太主故事,为天子献美,也不会献上列侯之女、懵懂稚童。
小女郎应当不会常来平阳侯府,来找阿青玩就由着他们去,以后各走各路谁也不挨着谁。
******
小小的女郎没有这些复杂的心事。
阿青带着卫青,来到了她乘坐马车来的路上,看到的“好玩”的地方。
是一处蹋鞠场,不知道谁家修的。
场地外的围墙周边有几颗老李树,个个歪七扭八,高过院墙。
往年结的李子又酸又苦,烂在地里都没人去捡。现在花期刚过,根本没人往这边来。
阿青轻而易举地攀上树冠,招呼卫青也上来。
她本来觉得卫青是上不来的,这样她就可以炫耀自己无论表皮多么光滑、树身怎样又粗又直没有分叉的树,都能像飞一样轻松爬上的技艺。
卫青爬得和她一样轻松。
有点惊讶,不过还行,给他往旁边让了让位置。
两个孩子一起坐下,阿青再次掏出蜜饯,投喂卫青,并给他介绍蹋鞠的规则。
过了一会儿,卫青也能看得懂了,和她小声讨论:
正在比赛的几个人谁的技术水平更高,谁是滥竽充数的,谁在浑水摸鱼,谁的发挥总在微妙的地方有偏差,很是奇怪。
不奇怪,那是收钱打假赛的。
比赛结束,阿青一开始就看好的那队,果然拿到了优胜,心情很好地邀请卫青去河边叉鱼。
卫青刚发现蹋鞠这种东西,很喜欢,央着阿青陪他玩这个。
阿青痛快地答应了——她能连着颠球一百多下,傅母和侍女加一块还不到她的零头。
五年前卫青掷石子的速度、力度和准头,和她的表现相比,简直虐菜。
五年后的今天,是时候让她表演一下,真正的蹋鞠大师级高手,应有的水平了。
不过她的蹋鞠放在家里,没带到长公主舅母府上,回家去取肯定会被阿嫂吩咐的侍女们扣下,不许再出来玩。
下了树,四处寻找长得像蹋鞠的物什。
也不知道路边土坑里刨出来的一只个头颇不小的蛋,能不能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