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哄她,不是开玩笑。
她的不许也真真切切。
怎么才能让她高兴起来呢?
卫青想了想,教她一首他也新从三姊子夫那里学来的乐府诗:
“……思念故乡,郁郁累累……心思不能言……”*
明明是思乡之情,却被两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人,唱成了对母亲的思念。
阿青跟他学了几遍,曲调已经似模似样,歌谣却总忘词,胡乱编一些糊弄过去。
每唱一遍,都是一曲新歌。
唱到后来,卫青干脆收了声,想听她还能自由发挥出多少版本。
三遍之后,《悲歌》变成了《阿青歌》,她把卫青编了进去,一边唱一边乐不可支,笑到绝倒。
她从小就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窦太主那样嘲讽,却不能还口,还百年难遇地记得体贴公主的为难,着实辛苦了她。
卫青扳着阿青的头,放倒在自己腿上,让她躺下,方便他继续给她揉另一只手臂。
她已经不再哼哼唧唧地吵闹了,大概是适应了按摩时的力度。
月亮升了起来,只有一半,却显得满天星辰黯然失色,看不出之前的群星璀璨。
阿青枕着卫青的腿,仰望群星与明月,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好想念阿母啊。许久没见到阿母了。”
卫青想起他小时候,因为阿母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想让他生父养他,可他在生父家过得不好,也是日日思念阿母。
还是托了阿青的福,他才得以回到阿母身边。
尽管很是无稽,他还是少见地提出了不靠谱的提议:
带阿青一起去他家见他阿母。
他阿母很喜欢阿青,或许可以一解她的思念之情。
******
卫媪确实很喜欢阿青。
这位小女郎心思单纯,虽有执著别扭之处,却不是拎不清的糊涂孩子,也没有纨绔习气。
与她相交,如误入繁花之中,使人心旷神怡,别离后且还沾染一身馥郁芬芳。
卫青家里还有个小婴儿,是他二姊生的。生来多病,怕他夭折,还没有取名字。
因不甚康健,每有不适,常常啼哭。
卫家人怜悯他,又是卫媪孙辈里第一个降生的,平日有时间,舅父姨母都会悉心关照,为他祈福,期盼他能顺利活下来。
阿青没见过这么小的婴儿,想着舅母也“快了”,好奇地打量他,把卫青都忘在一边。
婴儿的眼睛又黑又亮,看着阿青头上的红丝带,伸出手咿咿呀呀地叫。
阿青解下一边发束,丝带绑了叮叮咚咚的耳坠,提起来逗婴儿。
婴儿坐在草席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耳坠,大声“啊啊”。发现它还在眼前摇晃,伸手去抓,抓了几次没抓到,坐着闭上眼,不动了。
阿青以为他睡着了,放下丝带,低头看他。
他忽然出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揪住了她头上的另一根丝带,拽向嘴里。
阿青试着抢救自己的头发,忘了手里还攥着一根红线。
卫青也来帮她,不知怎么一通手忙脚乱,两个人的手居然被阿青的头发、红丝带和耳坠绑在了一起。
婴儿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凭本能要那个色彩明丽鲜艳、还会晃动的东西。
一派眼花缭乱很热闹,还啃到了想要的红丝带,他高兴地啪啪抚掌,吸引来在外面织布的卫少儿。
卫少儿腰肢已经恢复纤细,脸上的妊娠斑也淡了不少。
看明白怎么回事,一边给阿青他们俩松绑,一边言说笑得腹痛。
卫青的阿兄卫长君听二妹说笑,怕小女郎面上过不去,在外间数落她一句,给阿青挽尊。
阿青倒是没在意,她捏捏婴儿的小爪子,被婴儿攥住往嘴里送。
怎么什么都要吃呀?
没名字不好称呼,阿青想了想,说道:
“他这么淘气,叫‘小猴’怎么样?”
这么大的婴儿骨头还软,坐不久,咕咚一声躺下,哇哇大哭,挥动着小手小脚,像是在与天地搏斗。
小小的身躯,大大的声音,好神奇。
卫媪在外面喊两个儿子去搬东西。
卫少儿赶紧解开胸口衣服,给他喂奶。
阿青失望地发现,小猴不喜欢这个名字,换了一个:
“历来体弱多病的孩子,求得都是平安长生。去疾、去病、延寿、彭祖……”
念到“去病”的时候,婴儿吃上了奶,全神贯注忙这一件事,顾不得哭。
卫媪端着果子进来给她吃,吃完她的傅母和侍女就差不多该到了,接她回去。
她把婴儿自己选了名字的事告诉卫媪。
卫媪笑着夸了她,卫少儿也叫好,她们甚至找出了“当了三十多年的丞相列侯申屠嘉,孙子也叫去病”的例子,证明这个名字好。
阿青有点遗憾,她还是觉得“小猴”更好听。
可惜婴儿自己、他的阿母和大母都更喜欢“去病”。
她出去找卫青,跟他商量:
“我不要你去找窦太主。我要一个像去病一样好看的小郎,快给我拿来一个!”
卫青:?
问清了“去病”是谁以后,他哭笑不得。
给不了,这个真的给不了。
“小猴”确实很可爱,她可以留着以后……
……可惜不会是他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