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境在宇宙中孤立已久,不仅面临着因神位引发的动乱,也受更可怕的力量的威胁。我的兄长,我并不是为了权力而来到这里的。”
赫菲斯托斯被说服了,他收起铁链,为她们让开了道路。
一行人走上台阶,继续前进。
秦月琅回头看了一眼赫菲斯托斯,他还站在原地,像一尊毫无生机的雕塑。
神山中殿宇林立,道路复杂。秦月琅虽对神山结构印象清晰,也知道宙斯神殿的方位,但有些路也是第一次走,而且,她们总遇到在外游荡的神,有些需要避让过去,有些只能由戴安娜动口,或者动手制服,这极大干扰了她们的路线。
在戴安娜劝离青春女神赫柏后,秦月琅带着众人绕过一方流水潺潺的花园,走入一条安静的回廊。
秦月琅走在最前面,侧首轻声说:“从这里穿过,应该就……”
但她没有说完。
于她因为侧首而偏转的目光中,石柱重叠之后,她看到一个金发的天神,斜坐在喷泉边,手抱一张琴。
从外貌上看,他是一个男性青年,相较于阿瑞斯显得年轻,又比赫尔墨斯更俊美,他低敛的浅色眼睫卷而长,正在秦月琅思考的时刻,他抬起眼睛,向她投来一瞥。
他的瞳色是极通透的天蓝,除了在纳布那里,秦月琅没有见过这么像天空的眼睛。
——太阳神阿波罗。
七弦的里拉琴突然被奏响,伴随着水流淙淙,流入众亚马逊人的耳中,无由来的安详、宁静立刻占据她们的思考,让她们像步入极乐之境般,陷入迷醉。
在这个瞬间,和阿波罗对视的秦月琅,是唯一清醒的人。
片刻后,戴安娜按着额头,握住了秦月琅的肩,她虽然暂时迷幻中抽身,却也无力拿剑。
阿波罗对她们露出一个淡笑,手中琴声不断。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弦间优美地飞舞,秦月琅感觉自己似乎被挑衅了。
她抚上右手的“命运之戒”。
秩序之力注入她的躯体和灵魂,她足可以轻视眼前的天神,而这片神明所居之地,也根本不神圣,那些给他们带来力量的欲念,已经如乌云般聚集于神山之顶,只待一道惊雷,将一切推倒重来。
如同此刻,她能听出阿波罗琴声中的犹疑、不甘,乃至自卑和惭愧。
秦月琅抬起手,金色的丝线从她的指尖划出——随着金线延展,空间被重构,一张长琴被秩序之力刻画而出,她托起琴,向阿波罗走去。
不留意他金发上的柳叶冕冠,也看不到喷泉中溅起的水花,她只注视着他的里拉琴,说:“不必犹豫,阿波罗,你如果想要戴安娜的神权,先得击败我。”
闻此,阿波罗拨弦的指加重了力道,使这一道音在乐曲中稍显激烈,但还没有到破坏整体的地步。他和秦月琅再度对视,太阳的光芒向她侵蚀而来,将她手中的琴照射得虚幻。
他道:“你的音乐,我想不堪一击。”
可谁说她要弹奏?
秦月琅唇边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随即就把手中的琴砸了出去!
琴弦化为箭,直冲向阿波罗的里拉琴,在他还没来及反应的刹那,里拉琴的七弦齐齐断裂。
只剩几道弦崩的余音。
——亚马逊人从迷醉中醒来,戴安娜也重新握起了剑。
阿波罗站起来,甩手丢出琴,俯瞰近前的人类女子。琴身撞在秦月琅脚边的地上,断弦颤动。
他冷冷开口:“秩序代理人,却为戴安娜效力?”
秦月琅自若地俯下身,抱起里拉琴。她缓缓抚摸着木制的琴身,金色戒指划过琴身上的月桂图纹,纤细的戒环上浮出细密的符文,只有仔细观察,才能辨认出这只是楔形文字。
“而你无此殊荣,这会是你选择退让的原因……之一。”
她一边回答他,一边扯走了断弦,动作干脆得残忍。
阿波罗仍是冷漠地看着她。
“至于其他的原因……”
秦月琅的手轻轻拂过空弦之处,七根蕴含秩序之力的金弦便凭空而生。她的指尖挑起一弦,悠远庄重的乐音就此回荡。
她姑且不再吝于表现自己的伏羲血脉,将她所学的教化之乐,送给面前的太阳神,却又在曲意到达顶峰时,戛然而止。
阿波罗无法控制自己被琴声带动的情感,他从她的音乐中,发现了很多自己不曾涉足,也从不知道的东西。
神的智慧早已侵占了他对生活的兴趣,可现在,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喜悦,这喜悦甚至远比在他在过去的爱情中所体会的,更美妙、更深奥。
但很奇怪,他没有对面前的女祭司产生丝毫的爱/欲。
她的黑色眼睛像是深渊,满是危险,裹着权力的枷锁,使他的头脑一半被烧得火热,一半被冻得冰冷。
她问:“你难道不想听我奏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