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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烟居(二):失忆(2 / 3)

的石灯散发昏黄的光。

裴雁晚眼力过人,在黑夜里扫视一圈后,她失望地摇头。

为了防火,藏书阁周遭不见一草一木,裴雁晚不得不多走一段路,顶着寒风没入稍远些竹林。翠竹长势喜人,茂密高大,她嗅着竹叶的清香,终于寻到林间的一点光亮。

腐草化萤,寿命短暂,它的美好转瞬即逝。裴雁晚喜出望外,迈开步子急追,可她只顾眼前,忘了脚下,因一时疏忽撞上一截冒土的矮竹,扑通跌倒在地。

裴雁晚气得七窍生烟,她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捉萤火虫,萤火虫没抓着,自己反倒摔了一跤。手心与膝盖火辣辣的疼,她不用看,也知道擦破了皮肉。

望望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裴雁晚摸着掌心委屈垂首,此时换作师母阿姐江允任一个人在,她的眼泪都得决堤。可是他们都不在呀,她只有忍着,打算回去了再专门哭一哭。

正当她扶着竹子,要颤巍巍站起时,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娘子——!”

好,我不起了。

裴雁晚自暴自弃,索性大喇喇往地上一坐,眉毛紧皱,哀哀切切望向离自己愈来愈近的光源。

直到那道白色身影近了,她也没站起身,反倒抱着膝盖啜泣:“我摔倒了,我疼。”

疼是真的,眼泪是假的。

“摔着哪了?我看看。”江允一扔灯笼,火急火燎地要去查看裴雁晚伤势,“娘子,你三更半夜跑出来做什么!”

裴雁晚委屈滔天,她捧起江允的脸,往萤火虫消失的方向扭。指腹的温度渐渐升热,眼前是一片厚重的黑:“我给你捉萤火虫啊……”

江允噎成了结巴,语无伦次道:“你、你,我……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见着萤火虫了,它飞得太快,我摔倒了。”裴雁晚听见他的责怪,气恼地甩手转身,侧身对着江允,且埋头于膝间,呜咽着控诉,“你怎能凶我呢?你没良心!”

她的脾气似火浓烈,但凡厉声责怪她的不是江允,而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那么她早点着了滔天大火。

江允不一样。

江允为她着急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又哭,又开始哭!”江允手足无措,心急如焚地去抓裴雁晚手臂,“快给我看看,你到底伤着何处了,严不严重,疼不疼?”

裴雁晚摇摇头:“疼,疼得厉害——我想回去睡觉。”

“我们去看大夫。”

“家里有药,我不要看大夫。”

“好,好,我背你回去,别哭了,好不好?”江允拍拍裴雁晚脊背,嗓音柔得如星光。他明明只拥有三日记忆,每每见着娘子哭,心脏都要抽痛许久——这三日,似能抵过三十年。

“好!”裴雁晚答应得爽快,她掌着灯,攀在男人宽而薄的脊背上,“我重不重?”

“娘子,你个子高,稍微重一些才健康。”江允背着女人往回走,他生得高大,可裴雁晚受身高所限,实在不算轻,故而他走得慢,走得小心翼翼。

将珍宝背在身后,万万不可跌了摔了,裴雁晚再多一滴泪,他都不愿看见。

“冷不冷?你半夜出门,也不知多添件衣裳。”他的珍宝问道。

“不冷,”江允回答,“我急匆匆来寻你,生怕跟丢了。没想到你的轻功也那样好,将我甩得老远。我能寻到这里,五成凭直觉。”

他的脸蓦然泛红,他之所以能醒,是因为……裴雁晚临走时给他的吻。

似蜻蜓点水,却能撼动江海。

江允的唇直到现在还是滚烫的,烫得他头脑眩晕,心底焦热,恨不能一头扎进湖里清醒清醒。

“娘子,你怎会想到来抓萤火虫?”他问。

“你想要,我便给你寻。”裴雁晚坚定地答。

她或许给不了江允荣华,但是若江允想要流萤,她甘愿去寻,跌倒也无妨,受伤也无妨。

江允哑然,他咬咬牙,心化成秋水。他无心的一句问,令裴雁晚因他受伤,他该死。

“我不要萤火虫,我只要娘子。”

“我说,我不要萤火虫了,我只要你。”江允稳步前行,重复着沉似山石的话,“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比不上我的娘子。”

夜色静谧如水,前方是引路的灯火,裴雁晚怔怔看着卷曲的灯芯,在这个寒风瑟瑟的秋夜,竟寻到了春夜的踪迹。

和暖的,鸟语啁啾的,花香弥漫的……

她不明白,江允爱上一个人,仿佛是件极容易的事。不管是在十六岁,亦或是二十二岁,江允都在她未及回顾的时候,便视她为珍宝。

裴雁晚吞咽着冷气,指腹摩挲着男人的耳垂。她垂首,下巴安稳搁在江允肩头,阖眸吐气:“你仅凭三日记忆,便能说这样的话了。这可不行,还有那么多人和事,你还未见过呢,别一头扎在我身上呀。”

“人?事?”江允顿了顿脚步。

“你失忆之后总共见过几个姑娘?”裴雁晚始终闭着眼,只不过唇角添了一抹笑,“万一某日遇见其他的好姑娘,你心生悔意,不想同我好了,怎么办?”

江允坚定道:“绝无可能,先不说我们已是夫妻,三书六礼总该有罢?如此海誓山盟的事,我不会轻易后悔。”

裴雁晚没出声,她和江允,哪里来的三书六礼?唯合婚庚帖与合卺酒,可作见证。

如果江允某日当真“心生悔意”,她必然翻脸不认人,要把人连铺盖赶出澄意山庄的。

但愿那日永远不要来。

“再者,虽只有三天,我……”江允继续说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然后两人拥在瑟瑟的竹林边、静静的湖水畔,搂着裴雁晚腰肢的东西,本是江允的手腕,静默许久后,才变成了温暖的手掌。

江允的身体绷成一根笔挺的竿,几次三番想要离裴雁晚温软的身体远一些,又被女子抓着肩拽回去。他的手掌合拢又舒展,拿起又放下,最后停在裴雁晚腰肢往上几寸,似有若无地笼着她脊背。

“多说无益,娘子,我嘴笨,只能少说话、多做事。总之,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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